[卷之四·辨疑] 辨温病阴暑
    《此事难知》云∶冬行秋令,当寒而温,火盛水亏云云。推作瘟病之原,固为近理。乃又云∶火土合德,湿热相助,故为温病。是温病必原于湿热,将湿热一门,并可以不立矣。须知湿热乃夏时之正气,瘟疫乃天地之杂气,二者迥乎不同。谓瘟病而兼湿热则有之,未闻湿热而为温病者也。又云∶惟房室劳伤辛苦之人得之,是省房室就安逸之人,必无瘟病矣,有是理乎?每见瘟疫盛行之年,节欲安逸之辈,往往有无端而感者,又何以称焉?又云∶多欲辛苦之人,肾水内竭,阳气外泄,生化之源既绝,身之所存独热云云。谓瘟病中有此一种则可耳,若云瘟病尽由乎此,则万无是理也。至于暑字,《字汇》解为夏天气热。则人之受是气者,断无尚有属阴之理。其曰阴暑者,只因人畏暑纳凉,外受寒邪所致,仍是感冒,乃抛却现下之受寒,而止泥前此之受暑,故以阴暑名之,亦犹之曰阴热也,有是理乎?知阴热二字之不通,则知暑之不可以阴言也,明矣。
    

[卷之四·辨疑] 辨夏凉冬暖不足致疾
    吴又可《瘟疫论》中驳冬温之说曰∶夏凉冬暖转得春秋之和气,岂有因其和而反致疾者?四时之序,应寒则寒,应暖则暖,所以人得天地之正气不能为病。若夏宜热而反凉,冬宜寒而反暖,未有不致疾者。但夏过于凉,其为病也,实时而见,惟冬令天气过于和煦,往往当时不能为害,至来岁春夏之间方大发瘟疫,此余屡经而屡验者,实非臆说也。第夏应热而反凉,人感寒邪而闭塞腠理,不能疏泄,其为病也,固无足异。唯冬时有非节之暖,当时不即病,必至来岁春夏间始作,此诚不可解也。人动曰∶冬伤于寒,至春夏变为温暑病。余则曰∶冬过于温,至春夏多发瘟疫病。彼吴又可谓冬暖夏凉不足以致疾也,吾弃不以为然。盖以暖属于春,凉属于秋,暖与凉为春秋之正气,谓之和也始宜,若见于冬夏之令,(夏凉冬暖。)此为非其时有其气,则不得谓之和矣。不和即为反常之戾气,此夏凉冬暖之多致疾也,又乌得言温暖清凉之未必为病也哉。
    

[卷之四·辨疑] 辨吴又可偏用大黄
    瘟疫一症,感邪疠之毒十之六,感温热之毒十之四,故用黄连解毒等汤。不唯在表时服之,寒凝血滞,厥疾不瘳。即邪热内传,应服凉药,余往往不用黄连。不过生地、丹皮、二冬、元参、银花、童便,极数用石膏、栀子、黄芩而止,无不奏效。故吴又可戒用寒剂而专用大黄,亦未可为非。盖大黄虽寒,其性走而不守,当瘟疫胶固之时,得此一番推荡,邪便解散,较纯用寒凉者固胜一筹。但邪未入腑而辄用之,既不能解在经之邪,徒受寒中破腹之患,其害有不可胜言者。
    又可之用大黄虽不孟浪至是,但宜下诸症未免偏于攻击,全忘下不厌迟之说。□□□□□□□□□若不善师又可而举手即用大黄,反引又可为证,则又为又可之罪人矣!

[卷之四·辨疑] 辨用老君神明散东坡圣散子
    《活人》云∶一岁之中,病无长幼,率相似。此则时行之气,俗谓之天行是也。老君神明散、务成子萤火丸、圣散子、败毒散,不拘日数浅深,吐下随症施行,所以圣散子不问阴阳表里也。
    语云∶用古方治今病,譬如拆旧料盖新房,不再经匠氏之手,岂可用乎?旨哉斯言,洵堪为医学用药之准矣。夫古今之元气不同,观汉人之处方,动以两计,宋元而降,不过钱计而已。以汉人之方,治今人之病,吾知其过于峻重,以今人之方,治汉人之病,吾知其不及病情。此处方分两之未可泥也。至于用药之权衡,则又不得以漫投者,盖四方之风土不齐,群伦之老少各异,天道之寒暄无定,南北之燥湿顿殊。人在气交之中,或偏于阳,或偏于阴,或有时而壮旺,或有时而虚怯,即一人之身,一日之际,内伤七情,外感六气,其病情之出没隐现,真有若云龙之不可方物者。若必执一方,以应无穷之变也,有是理乎?《活人》以老君神明散、东坡圣散子为治疫疠之的方,不拘日数之浅深,病症之吐下,亦不问阴阳表里,便率尔妄投,其不杀人如麻者鲜矣!盖二方中用乌、附、吴萸毒热之品,阴寒直中者,服之庶或无过。
    若伤寒传经热症,以及瘟疫、瘟毒正宜用芩、连、大黄之时,若投此汤,入口必毙。神明散用绢袋盛带,以此外治,不服食尚不能为害,至于圣散子则煎服之药,是断断乎不可用者。此方药味乱杂,即真阴寒症用之亦恐未能获效也。后世因过信苏长公,随奉为良剂,甘就死地。噫!抑何其为东坡之名之所震,以至于此哉?以及神明散不过平人所制,假以李、苏之名,以眩人之耳目,好异者遂深信而不疑者。若必谓是方出自李、苏,则张景岳新方八阵中王母桃一品,岂真瑶池仙府之所垂乎?吾愿世之业医者不可拘于一定之方,亦不可执其一偏之见,变动不拘,权衡有准,则于岐黄一道思过半矣。
    

[卷之四·辨疑] 辨赔赈散等方
    《二分晰义》书中载赔赈散一方,用大黄为君,而以僵蚕、蝉蜕、姜黄佐之。共为末,蜜酒调服,用治三十六般热疫。夫一方而治多病者,唯万应膏为然,除此则广东蜡丸亦有此说。然彼必有一单某症用某引和服,是丸虽一方,而引因病异,则引之所关最大,视无引而一方兼治者不侔矣。且瘟疫更与杂症不同,有表里分传之异,经腑脏胃之殊,老少强弱之分,天人风土之别焉,能以一方而治三十六症乎?余始得此书,值瘟疫盛行之年,曾修和一料备用。后偶出门,一女孙患瘟疫,家中人因取与服,服之返泄泻昏睡增剧,筠谷兄修合此药云∶乳蛾等疾服之甚效。余细维其故,孙女服之增剧者,以邪尚在表,方内有大黄宜乎不受。至于云治咽喉或于热毒相宜,岂三十六症中讵无一应者乎?□□□□□□中又有大小复苏饮子、大小清凉涤疫散、靖疫饮、驱疫饮等方,总以黄连为君,更杂录诸寒苦药以佐之,□□□□有至二十味之多者,更断断不敢用也。
    

[卷之四·辨疑] 辨张景岳言瘟疫
    《景岳全书》各门中讲解俱极精详透辟,唯瘟疫□□□□然缘其将伤寒、瘟疫二症,搅作一团,未曾分晰。□□□□□□□□□□□□□□也。其论瘟疫曰∶瘟疫本即伤寒,无非外邪之病,但染时气而病,无少长率相似者,是即瘟疫之谓云云。□□□□□□□□□□第伤寒为寒所伤,或凉雨所逼,或风雪所激,或失足落水,或猝然脱衣,或当风而寝,以致头痛憎寒,皮肤壮热,脊强无汗,方谓之伤寒。此系自取之病,病只一人而止,而众人不然也。至于瘟疫绝无诸项感触,而抖然患病,且非一人,乡邑闾里动皆相似,其症虽有头痛身热,脊强而多汗,始终一于为热。□□□□与伤寒迥乎不同,治法亦异。
    如何曰瘟疫本即伤寒乎?夫既曰本即伤寒,再立瘟疫一门,岂非赘瘤乎?且既曰本即伤寒,而又曰染时气而病。吾不知先伤于寒,而后为时气所染乎?抑染于时气,而后为寒所伤乎?抑二者并集于一人之身乎?总缘伤寒、瘟疫原未看清,犹做帖括者,认题不真,下笔便错。虽词藻绚烂而不中肯綮,总属陈饭土羹,其何以言文哉?□□□□□□□□□□□□□□□□□□□□□□□□□□□□□□□□□□□□□□□□□□□最不敢从者发汗峻补二条。抑知瘟疫岂强汗之所能解者乎?而峻补岂可施于热毒之人乎?唯汗下后或显虚症,或虚极久病之人而感瘟者,用补法亦自不可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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