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医案\(十五)温病门] 31.温病兼喉痧痰喘
    天津马××,年二十八岁,于季秋得温病兼喉痧痰喘证。
    
    病因
    初因外出受风感冒甚微,医者用热药发之,陡成温病,而喉病喘病遂同时发现。
    
    证候
    表里俱壮热,喘逆咳嗽,时吐痰涎,咽喉左边红肿作疼(即西人所谓扁桃体炎)。其外边项左侧亦肿胀,呼吸皆有窒碍。为其病喉且兼喘逆,则吸气尤形困难,必十分努力始能将气吸入。
    其舌苔白而薄,中心微黄。小便赤涩,大便四日未行。其脉左右皆弦长,右部重诊有力,一分钟九十六至。
    
    诊断
    此乃外感之热已入阳明之府,而冲气又挟胃气肝火上冲也。为其外感之热已入阳明之府,是以右脉之力胜于左脉,为其冲气挟胃气肝火上冲,是以左右脉皆弦长。病现喘逆及咽喉肿疼,其肿痛偏左者,正当肝火上升之路也。拟治以麻杏甘石汤,兼加镇冲降胃纳气利痰之品以辅之,又宜兼用针刺放血以救目前之急。
    
    处方
    麻黄(一钱)生石膏(二两捣细)生赭石(一两轧细)生怀山药(八钱)杏仁(三钱去皮炒捣)连翘(三钱)牛蒡子(三钱捣碎)射干(二钱)甘草(一钱)共煎汤两盅,分两次温服。
    又于未服药之前,用三棱针刺其两手少商出血,用有尖小刀刺其咽喉肿处,开两小口令其出血,且用硼砂、西药盐酸盖理,融以三十倍之水,俾其含漱。又于两手合谷处为之行针。其咽喉肿处骤然轻减,然后服药。
    
    复诊
    将药服后,其喘顿愈强半,呼吸似无妨碍,表里之热亦愈强半。脉象亦较前平和,其右部仍然有力。胸膈似觉郁闷,有时觉气上冲,仍然咳嗽,大便犹未通下。拟再治以开郁降气清热理嗽之剂。
    
    处方
    糖栝蒌(二两切碎)生石膏(一两捣细)生赭石(五钱轧细)生杭芍(三钱)川贝母(三钱)碎竹茹(三钱)牛蒡子(三钱捣碎)共煎汤一大盅,温服。
    
    效果
    将药煎服一剂,大便通下,诸病皆愈。唯一日之间犹偶有咳嗽之时,俾用川贝母细末和梨蒸食之以善其后。
    
    帮助
    凡用古人成方治病,其药味或可不动,然必细审其药之分量或加或减,俾与病机相宜。如麻杏甘石汤原方,石膏之分量仅为麻黄之两倍,而此证所用麻杏甘石汤则石膏之分量二十倍于麻黄矣。盖《伤寒论》之麻杏甘石汤原非为治喉证而设,今借之以治喉证。原用麻黄以散风定喘,又因此证之喉肿太甚,有碍呼吸,而方中犹用麻黄,原为行险之道,故麻黄仅用一钱,而又重用生石膏二两以监制之。且于临服药时先用刀开其患处,用针刺其少商与合谷,此所以于险中求稳也。尝闻友人杨××言,有一名医深于《伤寒论》,自着有《注解伤寒论》之书行世,偶患喉证,自服麻杏甘石汤竟至不起,使其用麻杏甘石汤时,亦若愚所用者如此加减,又何患喉证不愈乎?纵使服药不能即愈,又何至竟不起乎?由此知非古人之方误人。麻杏甘石汤,原为发汗后及下后汗出而喘无大热者之的方,原未言及治喉证也。而欲借之以治喉证,能勿将药味之分量为之加减乎?尝总核《伤寒论》诸方用于今日,大抵多稍偏于热,此非仲景之不善制方也。自汉季至今,上下相隔已一千六百余年,其天地之气化,人生之禀赋,必有不同之处,是以欲用古方皆宜细为斟酌也。
    

[五、医案\(十五)温病门] 32.温病兼喉疼
    天津胡××,年五十四岁,于仲秋感受温病兼喉疼证。
    
    病因
    劳心过度,暗生内热。且日饮牛乳两次作点心,亦能助热,内热上潮,遂觉咽喉不利,至仲秋感受风温,陡觉咽喉作疼。
    
    证候
    表里俱觉发热,咽喉疼痛,妨碍饮食。心中之热时觉上冲,则咽喉之疼即因之益甚。
    周身酸懒无力,大便干燥,脉象浮滑而长,右关尤重按有力,舌上白苔满布。
    
    诊断
    此证脉象犹浮,舌苔犹白,盖得病甫二日,表证犹未罢也。而右关重按有力,且时觉有热上冲咽喉者,是内伤外感相并而为病也。宜用重剂清其胃腑之热,而少佐以解表之品,表解里清,喉之疼痛当自愈矣。
    
    处方
    生石膏(四两捣细)西药阿斯匹林(一瓦)单将生石膏煎汤一大盅,乘热将阿斯匹林融化其中服之。因阿斯匹林实为酸凉解肌之妙药,与大量之石膏并用,服后须臾其内伤外感相并之热,自能化汗而解也。
    
    效果
    服后约半点钟,其上半身微似有汗,而未能遍身透出,迟一点钟,觉心中之热不复上冲,咽喉疼痛轻减。时在下午一点钟,至晚间临睡时,仍照原方再服一剂,周身皆得透汗,安睡一夜,翌晨,诸病若失矣。
    

[五、医案\(十五)温病门] 33.温病兼阴虚
    邻村高××,年二十五岁,于仲夏得温病。
    
    病因
    仲夏上旬,麦秋将至,远出办事,又欲急回收麦,长途趋行于烈日之中。辛苦殊甚,因得温病。其叔父××与其表叔毛××皆邑中名医,又皆善治温病。二人共治旬日无效,盖因其劳力过甚,体虚不能托病外出也。
    
    证候
    愚诊视时,其两目清白,竟无所见,两手循衣摸床,乱动不休,谵语无伦,分毫不省人事。
    其大便从前滑泻,此时虽不滑泻,每月仍溏便一两次,脉象浮而无力,右寸之浮尤甚,两尺按之即无,一分钟数至一百二十至。舌苔薄黄,中心干而微黑。
    
    诊断
    此证两目清白无火,而竟无所见者,肾阴将竭也。其两手乱动不休者,肝风已动也。病势至此,危险已至极点。幸喜脉浮为病还在太阳,右寸浮尤甚,又为将汗之兆。其所以将汗而不汗者,人身之有汗,如天地之有雨,天地阴阳和而后雨,人身亦阴阳和而后汗。此证两尺脉甚弱,阳升而阴不应,是以不能作汗。当用大滋真阴之品,济阴以应其阳必能自汗,汗出则病愈矣。然非强发其汗也,强发其汗则汗出必脱。调剂阴阳以听其自汗,是以汗出必愈也。
    
    处方
    熟怀地黄(二两)生怀山药(一两)玄参(一两)大甘枸杞(一两)甘草(三钱)真阿胶(四钱)药共六味,将前五味煎汤一大碗去渣,入阿胶融化,徐徐分数次温饮下。
    
    效果
    时当上午十点钟,将药煎服至下午两点钟将药服完。形状较前安静,再诊其脉颇有起色。俾再用原方煎汤一大碗,陆续服之,至秉烛时遍身得透汗,其病霍然愈矣。此案曾载于《全国名医验案类编》,何廉臣对于此案似有疑意,以为诚如案中所述病况,实为不可挽救之证也。故今将此案又登斯编,以征此案之事实。
    
    帮助
    尝实验天地之气化,恒数十年而一变,医者临证用药,即宜随气化而转移,因病者所得之病已先随气转移也。愚未习医时,见医者治伤寒温病,皆喜用下药,见热已传里其大便稍实者,用承气汤下之则愈,如此者约二十年。及愚习医学时,其如此治法者则恒多偾事,而愚所阅之医书,又皆系赵氏《医贯》、《景岳全书》、《冯氏锦囊》诸喜用熟地之书,即外感证亦多喜用之。愚之治愈此证,实得力于诸书之讲究。而此证之外,又有重用熟地治愈寒温之坏证,诸多验案(地黄解后载有数案可参观)。此乃用药适与时会,故用之有效也。且自治愈此证之后,毛××、高××深与愚相契,亦仿用愚方而治愈若干外感之虚证,而一变其从前之用药矣。后至愚年过四旬,觉天地之气化又变,病者多系气分不足,或气分下陷,外感中亦多兼见此证,即用白虎汤时多宜加人参方效。其初得外感应发表时,亦恒为加黄方效。如是者又有年。
    乃自一九二一年以来,病多亢阳,宜用大剂凉润之药济阴以配其阳,其外感实热之证,多宜用大剂白虎汤,更佐以凉润之品。且人脏腑之气化多有升无降,或脑部充血,或夜眠不寐,此皆气化过升之故,亦即阳亢无制之故。治之者宜镇安其气化,潜藏其阳分,再重用凉润之药辅之,而病始可治。此诚以天地之气化又有转移,人所生之病即随之转移,而医者之用药自不得不随之转移也。由此悟自古名医所着之书,多有所偏者非偏也,其所逢之时气化不同也。愚为滥竽医界者已五十年,故能举生平之所经历而细细陈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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