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医与造化参。学之精者为难。至着书垂训。冀后世必然之用者为尤难。罗君谦甫。东垣先生之高弟。尝谓予言。初受简席下。东垣先生曰。汝将为为人之学欤。闻道之士乎。请曰。愚虽不敏。幸蒙先生与教理之深指。乃所愿也。故十数年间。虽祁寒盛暑。亲炙不少辍。真积力久。尽传其私淑不传之妙。大抵人之疾。不外乎阴阳变征。我能参两间。会一身。推穷其所受根源。方为可尔。用是以所得日用之间。如敌在目中。然后审药为攻。未尝不如吾之所必取也。因集为一书。题曰卫生宝鉴。曰辨误者。证世之差谬。明其理之所自也。曰择方者。别夫药之精粗寒燠。以酌其疾证之宜否也。曰纪验者。述其己之治疗。与彼之深浅。见其功效之实也。仆平昔所得者如是。吾子其为我序之。余闻医之为学。古圣贤致知格物之一端也。轩岐以来。难素灵枢等书。累千万言。自非以医为任者。孰克而究之。若罗君者。可谓以医为任而究其理之所自欤。昔王彦伯医声既着。列三四灶。煮药于庭。老幼塞门来请。彦伯曰。热者饮此。寒者饮此。风者气者各饮此。初不计其酬谢。今罗君亦以道心济物。复能着书垂后。冀必然之用。其仁心普济。当以彦伯同流。其谁曰不然。故乐为题其端云。
    
    至元癸未清明日中议大夫治书侍御史汲郡王恽序
    

自启
    天益上东垣先生启曰。窃以射不师于后羿。岂能成弹日之功。匠非习于公输。未易耸连云之构。惟此医药之大。关乎性命之深。若非择善以从之。乌得过人之远矣。兹者伏遇先生聪明夙赋。颖悟生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论病者则以及于国。驱驰药物。如孙吴之用兵。条派病源。若神禹之行水。是以问病而证莫不识。投药而疾靡不瘳。有元化涤胃之神功。得卢扁起人之手段。犹且谦以接物。莫不忠于教人。如天益者口口晚生东垣口族幼承父训。俾志学于诗书。长值危时。遂苟生于方技。然以才非卓荦。性实颛蒙。恐贻口人之讥。常切求师之志。幸接大人之余论。始惭童子以何知。即欲敬服弟子之劳。亲炙先生之教。朝思夕诵。日就月将。其奈千里孑身。一家数口。内以生涯之逼。外为官长之拘不得免焉。是以难也。今乃谨修薄礼。仰渎严颜伏望。怜鄙夫之间。为之竭焉。见互乡之童。与其进也。使得常常之见。得闻昧昧之思。若味亲糟粕之余。是赐获丘山之重。
    过此以往。未知所裁。谨启。
    

重刊卫生宝鉴后序
    夷幼承先子严训。言东垣李先生医术之精。古今罕及。门人罗谦甫深得其秘奥。二公所着脾胃论。卫生实鉴诸书。皆补前人之未备。分门辨误。不执于一偏。以至针法、本草。无不详尽。诚医家切要而不可缺者。或乃论其用药不施攻法而多补。迂缓难用。此不能深究其旨而妄为之说也。观各方中所用麻黄、葛根、汗剂也。瓜蒂、赤豆、吐剂也。大黄、芒硝、牵牛、巴豆、下剂也。三攻之法。未尝不用。特其攻补随宜。施之先后。各有攸当。传诸书皆已版行于世。惜乎毁于元兵、今抄本传讹者多。吾尝正其缺误。欲寿诸梓。因循未果。汝他日当成吾志焉。未几。先子下世。夷拳拳服膺弗敢忘。迩年以来。东垣脾胃论、内外伤辨、用药珍珠囊三书。刊板已就。今复捐俸资。
    令医士钱垣缮写罗氏卫生宝鉴二十四卷。补遗一卷。计四百八十一板。共一十五万五千余字。募工刊完。将以广布四方。庶几不负我先子平昔之志。非惟从事于活人之术者。究心于此。大有所益。
    而遐壤僻邑无医之处。仓卒遇病。检方用药。亦必得其效也。
    
    永乐十五年十二月初一日承德郎太医院院判吴郡韩夷公达谨识
    

补刻卫生宝鉴后序
    神农氏尝百药以治人病。于是为有医之始。厥后素难诸篇继作。而医乃大备。然上古之治疾。
    简略不繁。所用不过一二味而已。自张仲景制伤寒诸方。而后世相承竞撰方书。至有充栋之当。然或奇峻太过。或泛杂不专。求其一验者盖鲜矣。若东垣李明之。生金源之时。得轩岐之髓。用药处方。如衡准物。攻补之施。未尝有毫发苟。盖二三百年来。南北所共遵用。而不敢有异议者。此岂非杰然于其学人哉。罗谦甫氏为东垣高第弟子。卫生宝鉴。则李氏十书之羽翼也。有论有方。跬步不敢越其师家。法而发明遗蕴。时有裨所未备者。盖今学东垣者之所必由。而世决不可少者也。旧刻在苏。余因弭节之暇取而览之。则残缺特甚。乃属郡守史侯。订正其讹。且求善本而补焉。呜呼。
    济人利物。士君子之急务。而有位者尤甚。若是书不完。则是览者必废。而东垣无辅也。何忍其若是哉。此固予之心也。倘今既全之后。从此流传或穷乡乏医之处。一有所需。而无遗珠之叹。则前贤及物之仁。举在是矣。孰谓不收于一补之功乎书成宜志。乃书其后。以为有志泽世者之告。匪直为医家之言也矣。
    
    弘治七年夏五月既望赐进士出身巡按直隶监察御史汝南刘廷瓒宗敬跋于姑苏之冰玉堂
    

[卷一] 春服宣药辨
    戊申春。先师东垣老人论春月奉生之道。月令云。是月也。不可以称兵称兵。必天殃。毋杀孩虫胎夭飞鸟。毋伐。山林。又云。祭先脾。孟春行冬令。则首种不入。行秋令则民大疫。故国有春分停刑之禁。十二经有取决于胆之戒。仲景云大法、春宜吐。故少阳证禁下。宜小柴胡汤和解之。
    少阳用事。万物方生。折之则绝生化之源。此皆奉生之道也。有假者反之。且春初服宣药者。乃伐天和而损脾胃。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予因演先师之论。着为此论。
    世传宣药、以牵牛、大黄之类。或丸或散。自立春后。无病之人服之。辄下数行。云凡人于冬三月。浓衣暖食。又近于火。致积热于内。春初若不宣泄。必生热疾。又云。解三焦积热。去五脏余毒。殆无此理。方冬严气凝寒。浓衣暖食近火。所以敌天气之寒也。冬裘夏葛。冬饮汤而夏饮水。皆自然之道。何积热于内而生疾乎。
    且阴阳偏胜则疾。果三焦积热。是阳亢阴绝。岂有得生之理哉。故难经云。腑病易治。脏病难愈。邪气中脏。病之极矣。今言五脏俱有邪毒。则神将何根据。内经亦曰。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
    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逆之则伤肝。夏为寒变。奉长者少。又曰。必先岁气。无伐天和。故智者之养生也。必顺四时。适寒温。和喜怒而安居处。节阴阳而调刚柔。如是则邪僻不至。又曰。苍天之气清净。则志意治。顺之则阳气固。虽有贼邪。弗能害也。失之则内闭九窍。外壅肌肉。卫气散解。此谓自伤。气之削也。当少阳用事。
    万物向荣生发之时。惟当先养脾胃之气。助阳退阴。应乎天道以使之平。今反以北方寒水所化、气味俱浓、苦寒之剂投之。是行肃杀之令于奉生之月。当升反降。伐脾胃而走津液。使营运之气减削。其不能输精皮毛经络必矣。奉长之气。从何而生。脏腑何所以禀受。脾胃一衰。何病不起。此诛罚无过。是谓大惑。无病生之。有病甚之。所谓春服宣药者。自轩岐而下。历代明医。俱无是说。
    呜呼。此理明白。非难知也。世多雷同。莫革其弊。深可痛哉。凡有志保生者。但以圣贤之言为准。则可免疑误之悔。夭折之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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