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脱营
    疏五过论云。尝贵后贱。虽不中邪。病从内生。名曰脱营。镇阳有一士人。躯干魁梧而意气雄豪。喜交游而有四方之志。年逾三旬。已入任至五品。出入从骑塞途。姬侍满前。饮食起居。无不如意。不三年。以事罢去。心思郁结。忧虑不已。以致饮食无味。精神日减。肌肤渐至瘦弱。无如之何。遂耽嗜于酒。久而中满。始求医。医不审得病之情。辄以丸药五粒。温水送之。下二十余行。时值初秋。暑热犹盛。因而烦渴。饮冷过多。遂成肠鸣腹痛而为痢疾。有如鱼脑。以至困笃。
    命予治之。诊其脉乍大乍小。其证反复闷乱。兀兀欲吐。叹息不绝。予料曰。此病难治。启玄子云。神屈故也。以其贵之尊荣。贱之屈辱。心怀慕眷。志结忧惶。虽不中邪、病从内生。血脉虚减。
    名曰脱营。或曰。愿闻其理。黄帝针经有曰。宗气之道。纳谷为宝、谷入于胃。乃传之脉。流溢于中。布散于外。精专者行于经隧。终而复始。常营无已。是为天地之纪。故气始从手太阴起。注于阳明。传流而终于足厥阴。循腹里。入缺盆。下注肺中。于是复注手太阴。此营气之所行也。故日夜气行五十营。漏水下百刻。凡一万三千五百息。所谓变通者并行一数也。故五十营备。得尽天地之寿矣。今病者始乐后苦。皆伤精气。精气竭绝。形体毁阻。暴喜伤阳。暴怒伤阴。喜怒不能自节。盖心为君主。神明出焉。肺为相辅。主行荣卫。制节由之。主贪人欲。天理不明。则十二官相使。各失所司。使道闭塞而不通。由是则经营之气脱去。不能灌溉周身。百脉失其天度。形乃大伤。以此养生则殃。何疑之有焉。
    

[卷二] 泻火伤胃
    经历晋才卿。膏粱而饮。至春病衄。医曰。诸见血者为热。以清凉饮子投之。即止。越数日。
    其疾复作。医又曰。药不胜病故也。遂投黄连解毒汤。既而或止。止而复作。易医数回。皆用苦寒之剂。俱欲胜其热而已。然终不愈。而饮食起居。浸不及初。肌寒而时躁。言语无声。口气臭秽。
    恶如冷风。然其衄之余波。则未绝也。或曰。诸见血者热。衄、热也。热而寒之。理也。今不惟不愈而反害之。何哉。内经曰。以平为期。又言下工不可不慎也。彼惟知见血为热。而以苦寒攻之。
    抑不知苦泻土。土、脾胃也。脾胃、人之所以为本者。今火为、病而泻其土。火固未尝除而土已病矣。土病则胃虚。胃虚则营气不能滋荣百脉。元气不循天度。气随阴化而无声肌寒也。意粗工嘻嘻以为可治。热病未已。寒病复起。此之谓也。
    

[卷二] 肺痿辨
    华严寺和上座代史侯出家。年未四十。至元癸酉四月间。因澡浴大汗出。还寺剃头。伤风寒。
    头疼。四肢困倦。就市中购通圣散服之。又发之汗。头疼少减。再日复作。又以通圣散发之。发汗数回。反添劳动喘促。自汗恶风。咳而有血。懒于言语。饮食减少。求医治之。医与药。多以生姜为引子。至六月间。精神愈困。饮食减少。形体羸瘦。或咳或唾红血极多。扶而后起。请予治之。具说前由。诊其脉。浮数七八至。按之无力。予曰。不救矣。或曰。何谓不救。内经曰。血之与汗。异名而同类。夺汗者无血。夺血者无汗。金匮要略云。肺痿之病。从何而得之。师曰。或从汗出。又被快药下利。重亡津液。故得之。
    今肺气已虚。又以辛药泻之。重虚其肺。不死何待。藏气法时论曰。肺欲收。急食酸以收之。用酸补之。辛泻之。盖不知内经之旨。仲景云。祸术浅狭。懵然不知病源为治。乃误发汗吐下之相反。
    其祸至速。世上之士。但务彼翕习之荣。而莫见此倾危之败。惟明者居然能识其本。近取诸身。夫何远之有焉。其僧不数日。果亡。
    

[卷二] 下工绝气危生
    丁巳予从军至开州。夏月。有千户高国用谓予曰。父亲年。七十有三。于去岁七月间。因内伤饮食。又值霖雨泻。痢暴下数行。医以药止之。不数日又伤又泻。止而复伤。伤而复泄。至十月间。
    肢体瘦弱。四肢倦怠。饮食减少。腹痛肠鸣。又以李医治之。处以养脏汤。治之数日。泻止后添呕吐。又易以王医。用丁香、藿香、人参去白、橘皮、甘草。同为细末。煎生姜数服而呕吐止。延至今正月间。饮食不进。扶而后起。又数日不见大便。予问医曰。父亲数日不见大便。何以治之。医曰。老官人年过七旬。气血衰弱。又况泻痢半载。脾胃又虚。津液耗少。以麻仁丸润之可也。众亲商议。一亲知曰。冯村牛山人。见证不疑。有果决。遂请治之。诊其脉。问其病证。曰此是风结也。以搜风丸百余丸服之。利下数行而死。予悔恨不已。敢以为问。予曰。未尝亲见。将何以言。高千户退而去。或者曰。予亲见之。细说其证。予曰。人以水谷为本。今年高老人久泻。胃中津液耗少。
    又重泻之。神将何根据。灵枢经云。形气不足。病气不足。此阴阳俱不足也。不可泻之。泻之则重不足。重不足则阴阳俱竭。血气皆尽。五脏空虚。筋骨髓枯。老者绝灭。少者不复矣。又曰。上工平气,中工乱脉。下工绝气危生。绝气危生。其牛山人之谓欤。
    

[卷二] 酸多食之令人癃
    至元己巳上都住。夏月。太保刘仲晦使引进史柔明来曰。近一两月。作伴数人。皆有淋疾。是气运使然。是水土耶。予思之。此间别无所患。此疾独公所有之。殆非运气水土使然。继问柔明近来公多食甚物。曰。宣使赐木瓜百余对。遂多蜜煎之。每客至以此待食。日三五次,予曰。淋由此也。内经曰。酸多食之令人癃。可与太保言之。夺饮则已。一日。太保见予问曰。酸味致淋。其理安在。予曰。小便主气。针经云。酸入于胃。其气涩以收。上之两焦。弗能出入也。不出则留胃中。胃中和温则下注膀胱之胞。胞薄以懦。得酸则缩绻。约而不通。水道不行。故癃而涩。乃作淋也。又曰。阴之所生。本在五味。阴之五宫。伤在五味。五味口嗜而欲食之。必自裁制。勿使过焉。
    五味过则皆能伤其正。岂止酸味耶。太保欢曰。凡为人子不可不知医。信哉。
    

[卷二] 冬藏不固
    刑部侍郎王立甫之婿。发二十五岁。至元丁卯十一月间。困劳役忧思烦恼。饮食失节而病。时发躁热。肢体困倦。盗汗湿透其衾。不思饮食。气不足一息。面色青黄不泽。请予治之。具说前证。
    诊其脉。浮数而短涩。两寸极小。予告曰。此危证也。治虽粗安。至春必死。当令亲家知之。夫人不以为然。遂易医。至正月躁热而卒。异日。立甫同外郎张介夫来谓予曰。吾婿果如君言。愿闻其理。予曰。此非难知也。内经曰。
    主胜逆。客胜从。天之道也。盖时令为客。人身为主。冬三月人皆惧寒。独渠躁热盗汗。是令不固其阳。时不胜其热。天地时令。尚不能制。药何能为。冬乃闭藏之月。阳气当伏于九泉之下。至春发为雷。动为风。鼓坼万物。此奉生之道也。如冬藏不固。则春生不茂。又有疫疠之灾。且人身阳气。亦当伏潜于内。不敢妄扰。无泄皮肤。使气亟夺。此冬藏之应也。令婿汗出于闭藏之月。肾水已涸。至春何以生木。阳气内绝。无所滋荣。不死何待。二君乃叹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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