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序
    自来学医者。多讲求伤寒。而杂病则略之。盖伤寒分经论证。蹊径了然。非若杂病之门类繁赜。博综为难也。不思仲景氏祖经方而集其大成。伤寒论中一百十三方。皆自杂病方中检入。故无不可以治杂病。其专治杂病之方。则惟金匮要略一书。神而明之。足以推阐无余。顾伤寒论。自成无己、韩和、庞安时以来。注释论辨。代不乏人。厥后吾吴周君禹载。汇为三注。学人益有所钻仰尚已。
    金匮有国朝徐彬论注。虽云明显。要未若宋赵以德之明且详也。乃周禹载又为之补其未备。畅其欲言。名曰补注。合衍义而成书。为金匮玉函经二注。嘉惠后学可谓仲圣之功臣。惜其书风行未广。
    原版旋毁于火。致使学人不能家置一编。良足慨矣。今春余友春泉。见余案头叶氏医案存真。及马元仪方案。怂恿付梓。因论及此。为叹息者久之。访购抄本。苦多鲁鱼之讹。复为遍求初印原本。
    相与昕夕校雠。醵资重刊。公诸当世。医林不朽之业也。功岂在周氏下哉。既已药观厥成。而积思顿释。故志其简端如此。
    
    道光十二年壬辰仲冬既望长洲叶万青。
    

陈序
    汉、张仲景医理最精。以伤寒一门。为病中最要。既为伤寒论以明治法。复为金匮玉函经以为治杂症之矩。岐伯、秦越人后一人而已。后之注者。以宋赵君以德衍义为最精。国朝周扬后又为之补注于本书。益加融贯仲景之书。如四子六经。而两君之注。则高密之训诂。紫阳之集义也。康熙二十六年。楚抚丁思孔。梓于楚南。迄今百四十余年。世鲜传本。吴门李君清俊。
    名医也。于古人载籍。无所不窥。治症神效。即得此本。思以公诸当世。因为重付诸剞劂。余之识君也。
    在嘉庆丙子。适病后左足短二寸。不能着地。君治之两月而痊。至今将二十年。步履如少壮。道光戊子。余扶病重至汉上。邀君同行。君为人施诊。应手立愈。为余制药施人。亦皆灵验。汉上人至今称之。盖君之造诣渊微。立心诚笃所致。今刊此书。犹前志也。昔余弟鸿庆。亦深于医。与君最契。重刊伤寒活人书。未竟而殂。君议为竟之。俾与此书并行于朋友之际。所云笃矣。余素不习医。近以学道。从事三尼。医世功诀。读金碧龙虎灵宝毕法诸书。稍知养生之理。因兼读素问难经伤寒论及是书以相印证。
    知医家之要。尽此四书之中。君尝谓是书医可通仙。并谓余因学仙而通医理。余谓医与仙皆非余所及。其理则固能言之矣。赵君不着里籍。金匮要略又云明人。君因欲去序中宋字。余谓旧本不宜轻改。且其文笔醇浓。语多非近儒明人所及。朴学之士。潜德隐曜。不必以史乘失载为疑也。
    若夫道家之书。如心印经云。上药三品。神与气精。胎息经云。若欲长生。神气相注。南华经云。
    无视无听。抱神以静。神将守形。乃可以长生。黄庭经云。寸田尺宅可治生。闭子精门可长活。
    皆身心性命之圭旨。苟能守而行之。风湿寒暑。皆不能侵。留形住世不难。又何杂病之足虑乎。
    以质李君。知余言之不诬也。
    
    道光癸巳八月钱塘陈文述序于吴门妙香天室
    

自序
    尝思事不师古。其法不立。师古而不师圣人。其理不精。圣人每于礼乐教养之外。
    凡可以爱护施民者。无所不至。视人疾痛。如在乃身。故仲景既着伤寒论垂万世法。而复出其心思。着金匮玉函经为杂证矩范。使天下后世有志此者。于此启悟。
    以拯济斯人。固圣人无已之心。不易之学也。后之学人。若东垣之脾胃。河间之温热。丹溪之湿热。王安道之统论。易思兰之发明。薛立斋之虚弱。莫不各擅其长。要皆得力于此。今之学人。能称述诸家。而不知朔流穷源。上稽圣训。积数十年之敏悟。为百尺竿头之进步。终为浅寡而已矣。然则要略为杂病方圆之至也。为方不多。立论殊少。其间推测病由。如六淫之气。七情之感。腑脏之伤。及汤丸之补泄。气味之缓急。罔不毕备。有志之士。苟得其二三。已足名世。及观从来注释诸家。未能久读其书。岂能心知其意。又何从阐发其理。迩者程公云来、徐公忠可。各有疏注行世。已足发挥底蕴。表彰绝业。独赵以德先生衍义。理明学博。意周虑审。本轩岐诸论。相为映照。合体用应变。互为参酌。庶几大道之明也。惜乎未有梓本。读者甚少。更有遗编。注递颇缺。余购之二十余载。未得全璧。因不揣疏陋。拟为补注。又大半采嘉言之议。融会成之。而续貂之诮。知不免也。倘海内君子。有志以斯道自任者。如脉诀、药性赋、回春入门等书。决不可读。幸勉力于圣论。无自安于苟且。
    
    康熙二十六年秋月吴门周扬俊识于星沙寓中
    

[卷一] 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第一
    (论十三首方一首脉证二条)问曰。上工治未病。何也。师曰。夫治未病者。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四季脾旺不受邪。
    即勿补之。中工不晓相传。见肝之病。不解实脾。惟治肝也。夫肝之病。补用酸。助用焦苦。益用甘味之药调之。
    酸入肝。焦苦入心。甘入脾。脾能伤肾。肾气微弱。则水不行。水不行。则心火气盛。心火气盛。则伤肺。
    肺被伤。则金气不行。金气不行。则肝气盛。肝气盛。则肝自愈。此治肝补脾之要妙也。肝虚则用此法。实则不可用之。经曰。虚虚实实。补不足。损有余。是其义也。余脏准此。
    〔衍义〕经谓五脏相传者。又是脏气因邪并之。邪正相合。发动则有余。故得传于不胜也。今乃云肝虚。虚证知其传脾。然肝虚必弱。弱则必为所胜者克。奚能传于不胜也。藏气法时论曰。肝欲补。急食辛以补之。欲泻。以酸泻之。今云肝虚之病。补用酸。又奚为与内经相反也。试尝思之。
    金匮首篇之所叙者。由人禀五行气味以成形。形成则声色渐着。于是四者。日行变化于身形之中。
    未尝斯须离也。故列于篇首。以为治病之规范。此条特明于味者耳。夫阴阳者。在天为风、寒、湿、热、燥、火之气。在地成水、火、金、土、木之形。在人化辛、酸、咸、苦、甘之味。是故人之五脏。从五行生数。配其奇偶。互成体用。天一生水。在体为精。在气为寒。地二生火。在体为神。在气为热。精与神配。寒与热配。二者形之始着。自合一奇偶也。天三生木。在体为魂。在气为风。地四生金。
    在体为魄。在气为燥。魂与魄合。风与燥配。居形生成之中。亦合奇偶。然生物者气也。成之者味也。
    以奇生则成而偶。以偶生则成而奇。寒之气坚。故其味可用咸以。热之气。故其味可用苦以坚。
    风之气散。故其味可用酸以收。燥之气收。故其味可用辛以散。土兼四时。行无定位。无专性。阴阳冲气之所生。故其味甘以缓。洪范亦曰。稼穑作甘味之成者为体。气之成者为用。有诸体而形诸用。故肝木者必收之而后可散。非收则体不立。非散则用不行。
    遂致体用之偏之气。皆足以传于不胜也。偏于体不足者必补。酸以收之。偏于用不足者必补。辛以散之。故补体者必泻其用。补用者即泻其体。因知内经云辛补。为其用也。仲景云酸补。为其体也。
    然仲景之言。亦出内经。内经谓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岂非酸乃肝之本味。以本味补本体。不待言而可知。故正言时论补泻其用之行变化者。亦不可以为仲景相反也。又云弱水壮火。使金气不行。
    则肝气自愈者。水乃木之母。火乃木之子。此即母能令子虚。子能令母实之义。由子克退鬼贼故也。然不止一法。又有所谓虚则补其母。实则泻其子。二者之法。常对待而立。为五行逆顺而设。逆行则相胜。
    顺行则相生。治相胜者。则当弱水旺火。治相生者。则当益水泻火。水能生木。于木虚者。
    盒饭补水。水盛则木得受其所生矣。于木实者。盒饭泻火。火退则金气来制。而木平矣。仲景谓肝虚用此。实则不用者。意则在是。观夫内经治胜复之气于既复之后。两气皆虚。必补养安全而平定之。使余之气自归。其所属。少之气自安其所居。初胜之际。其气为实。则泻其有余。由是以言。仲景此条之意。又未必不似于斯也。
    夫人秉五常。因风气而生长。风气虽能生万物。亦能害万物。如水能浮舟。亦能覆舟。若五脏元真通畅。人即安和。客气邪风。中人多死。千般难。不越三条。一者经络受邪。入脏腑。为内所因也。二者四肢九窍。血脉相传。壅塞不通。为皮肤所中也。三者房室金刃虫兽所伤。以此详之。病由都尽。若人能养慎。不令邪风干忤经络。适中经络。未流传腑脏。即医治之。四肢才觉重滞。即导引吐纳。针灸膏摩。勿令九窍闭塞。更能无犯王法。禽兽灾伤。房室勿令竭乏。服食节其冷热。苦辛酸甘。不遣形体有衰。病则无由入其腠理。腠者。是三焦通会元真之处。为血气所注。理者。是皮肤脏腑之纹理也。
    〔衍义〕此条举生身之气而言。所谓五常者。五行经常之气也。上应列宿。在地成象。名曰刚柔。金、木、水、火、土也。在天无质。名曰阴阳。风寒、湿热、燥火也。人在气交中。秉地之刚柔。以成五脏百骸之形。秉天地之阴阳。以成六经之气。形气合一。神机发用。驾行谷气。出入内外。同乎天度。升降浮沉。应夫四时。主宰于身形之中者。谓之元真。其外感者。皆客气也。主客之气。各有正不正。主气正则不受邪。
    不正则邪乘之。客气正则助其生长。不正则害之。主气不正者。由七情动中。服食不节。房欲过度。金刃虫兽。伤其气血。尽足以虚之。客气之不正者。由气运兴衰。八风不常。尽足以虚之。客气伤人。或谓风寒湿热燥火。但有德化。政令行于时。和则化。乖则变。变则眚。岂独风能生能害于物哉。今仲景止言风而不及五气。何也。曰阴阳在天地间。有是气。则有是理。人秉是气。即以为命。受是理。即以为性。若仁者乃风木之理。风木乃仁之气。先儒且言仁者。天地生物之心。
    兼统五常之性。其风木者。亦天地生物号令之首。必兼统五常之气。五气莫不待其鼓动以行变化。故内经曰。之化之变。风之来也。大抵医之独言风。犹儒之专言仁也。内经又曰。八风发邪以为经风。触五脏。灵枢曰。虚邪不能独伤人。必因身形之虚而后客之。
    又云。风寒伤人。自经络传入经脉肌肉筋骨。内经五内。仲景所谓人能慎养。不令邪中。为内外所因者。
    盖取诸此以分表里者也。非后世分三因之内因也。语同而理异。三因之内因。由七情房室。虚其元真。
    以致经络脏腑之气。自相克伐者也。
    〔补注〕此条首言元真通畅。人即安和。末言病则无由入其腠理。盖重阳气以固其阴也。
    问曰。病患有气色见于面部。愿闻其说。师曰。鼻头色青腹中痛。苦冷者死。(一云腹中冷苦痛者死)鼻头色微黑者。有金气。色黄者。胸上有寒。色白者。亡血也。设微赤非其时者死。其目正圆者。
    痉不治。又色青为痛。色黑为劳。色赤为风。色黄者便难。色鲜明者有留饮。
    〔衍义〕青者。肝之色。肝苦急。急则痛。苦冷者。是厥阴挟其肾水为寒。寒极则阳亡。
    阳亡则死。微黑者肾之色也。肾属水。水停则色微黑而不照。若照者是水胜火而血死。黄者脾之色。脾主土。输谷气于上焦。以化荣卫。今胸中有寒。谷气不化。郁为胃热。显出其黄色。黄为中焦蓄热。今不谓中焦热。而为胸中有寒者。乃指其致病之本而言也。白者肺之色。肺主上焦。以行荣卫。荣之色充则面华。不充则面白。知其亡血也。赤为火色。若非火令之时。加于白色之上。是火重来克金也。故死。目通于肝。眼皮属之脾。其肺金不能制木。风木得以自盛。反胜脾肺。是故风急则眼皮敛涩。
    目为之正圆。甚则筋强肉重而成痉。痉由木贼土败。故亦不治。虽然。色不可一例取。则又云青为痛者。与正文义同。
    黑为劳者。房劳也。入房太盛。竭精无度。情火炽而肾水乏。则又与水气之黑异矣。此属之火也。火之色虽赤。
    然是火发于肾水之中。故不赤而反黑。其黑必枯燥。不似水气之黑。黑而光泽者也。赤为风者。由热生风。
    子令母实故也。黄为便难者。以中焦热燥其液。肠胃不润。是以便难。然是黄色必枯而不泽。所以又谓若鲜明者为留饮。留饮以津液不行。滞其谷气。化热致黄也。虽然。同此论也。及考夫内经。其五色又有从观于面。察于目。谓面黄目青。面黄目赤。面黄目白。面黄目黑。皆不死。又谓青如翠羽。赤如鸡冠。黄如蟹腹。白如豕膏。黑如乌羽者。是生色也。青如草滋。赤如血。黄如枳实。黑如煤。白如枯骨。
    是死色也。又有从五脏分部颜颊鼻颐者。如刺热篇谓赤色是也。由是推之。五脏善恶之色。更必有随其气。
    显露其色。各于其所司目唇鼻窍之内外者。盖仲景欲明望色知病之道。故举此略耳。
    师曰。病患语声寂然。喜惊呼者。骨节间病。语声喑喑然。不彻者。心膈间病。语声啾啾然。细而长者头中病。
    〔衍义〕此条举听五行之病声而言。所谓寂然者。欲语而默默处也。夫阴静而阳躁。此病在厥阴。故好寂然也。厥阴在志为惊。在声为呼。在体为筋。筋束关节。所以厥阴之病善惊。在声为呼。则知其病在骨节也。喑喑然不彻者。声出不扬也。盖肺主气。膈乃肺之部。
    宗气行呼吸入出升降于是焉。语声之不彻。则知其气不得升。是心膈之有病也。啾啾者。声小啾唧也。细而长者。其气起自下焦从阴则细。道远则长。盖是巨阳主气。少阴与之为表里。巨阳有邪。
    则少阴上从而逆于巅。肾在声为呻。阳主躁。故呻吟之声。从阳变而为啾唧细长也。巨阳脉在头。
    是头中病。亦仲景特发听声察病之一法耳。若更推而广之。则五音之宫、商、角征、羽。五声之歌、哭、笑、呻、吟之变。皆可求五脏表里虚实之病。五气之邪。尤医者之当要也。
    师曰。息摇肩者。心中坚。息引胸中。上气者咳。息张口短气者。肺痿唾沫。
    〔衍义〕息者。呼气出粗。类微喘而有声也。呼出心与肺。今火乘肺。故呼气奔促而为息也。摇肩者。肩随息气摇动。以火主动故也。其心之经脉掣引也。因心中有坚实之邪。不得和于经脉。故经脉抽掣摇动。息引胸中上气咳者。胸中。脉所主也。宗气之所在。火炎于肺。则肺收降之令不行。反就燥而为固涩坚劲。气道不利。所以上气出于胸中者则咳也。息张口短气。肺痿唾沫。此又火炎于肺之甚者。收降清肃之气亡。惟从火出。故张口不合也。宗气亦衰而息短矣。津液不布。从火而为沫唾矣。
    此仲景因呼息以为察病之法。与后条吸对言以举端耳。然息病属于内外者。岂止此而已。动摇与息相应者。又宁独在肩而已。岂无阴虚以火动者焉。如内经谓乳子中风热。喘鸣息肩者。脉实大也。缓则生。
    急则死。是又在脉别者也。
    师曰。吸而微数。其病在中焦。实也。当下之即愈。虚者不治。在上焦者其吸促。在下焦者其吸远。此皆难治。呼吸动摇振振者不治。
    〔衍义〕谷之精气。乃分三隧。清者化荣。浊者化卫。其一为宗气。留胸中以行呼吸焉。呼吸固资于宗气。然必自阴阳合辟而为之机。于是呼出者。心肺主之。吸入者。肾肝主之。
    心肺阳也。肾肝阴也。若中焦有邪实。则阻其升降。宗气因之不盛于上。吸气因之不达于下。中道即还。宗气不盛则吸微。中道即还则往来速。速则数。故吸而微数。泻中焦实。则升降行而吸即平矣。
    不因中焦实。即是肾肝之阴虚。根本不固。其气轻浮上走。脱阴之阳。宗气亦衰。若此者死日有期。尚可治乎。然则上焦固是主乎呼。下焦固是主乎吸。若阴阳之配合。则又未始有相离者。故上焦亦得而候其吸焉。而心肺之道近。其真阴之虚者。则从阳火而升不入乎下。故吸促。肝肾之道远。其元阳之衰者。则因于阴邪所伏。卒难升上。故其吸远。此属真阴元阳之病。皆难以治。若夫人身之筋骨血肉脉络。皆藉阴气之所成。生气无所克。然后得以镇静而为化生之宇。今阴气惫矣。生气索矣。器宇亦空矣。惟呼吸之气往来于其中。故振振动摇不自禁也。若此者。即内经所谓出入废则神机化灭是也。故针药无及矣。
    师曰。寸口脉动者。因其旺时而动。假令肝旺色青。四时各随其色。肝色青而反色白。非其时色脉皆当病。
    〔衍义〕内经有谓五脏之脉。春弦夏钩。秋毛冬石。强则为太过。弱则为不足。四时皆以胃气为本。有胃气曰平。胃少曰病。无胃曰死。有胃而反见所胜之脏脉。甚者今病。微者至其所胜之时病。又谓五脏之色。在旺时见者。春苍。夏赤。长夏黄。秋白。冬黑。所主外荣之常者。白当肺当皮。赤当心当脉。黄当脾当肉。青当肝当筋。黑当肾当骨。五色微诊。可以目察。能合脉色。可以万全。其内经之言如此。斯论殆将本于是之节文也。
    问曰。有未至而至。有至而不至。有至而不去。有至而太过。何谓也。师曰。冬至之后。
    甲子夜半少阳起。少阳之时阳始生。天得温和。以未得甲子。天因温和。此为未至而至也。以得甲子而天未温和。此谓至而不至也。以得甲子而天大寒不解。此谓至而不去也。以得甲子而天温如盛夏五六月时。此谓至而太过也。
    〔衍义〕夫斗建子月中辰。即冬至节也。节阳至。一之气即至。故律管飞灰。候于是日。今仲景乃云。冬至后甲子夜半候以至未至者。何欤。殆以天干地支所合节至之日。便名甲子。非直待其真甲子日至以候气也。不然。假如乙丑丙寅日冬至。两月后方是甲子。
    其时始候之乎。考之内经。候气至不至。有谓四时者。有谓五运者。有谓六气者。发明详矣。至四时。
    则曰天以六六为节。地以九九制会。六甲终岁三百六十日法也。五日为一候。三候为一气。六气为一时。四时为一岁。而各从其治主焉。求其气之至也。皆从春始。未至而至。此为太过。则薄所不胜乘所胜也。命曰气淫。至而不至。此为不及则所胜妄行而所生受病。所不胜薄之也。命曰气迫。然在脉应春弦夏钩秋毛冬石。太过者病在外。不及者病在内。在五运相袭,而皆治之。终期之日,阳年先天而至当岁之运,则气太过,阴年后天而至当岁之运。则气不及。与其年和。则非太过不及而平。与司天地气不和。
    则胜而报复。复则郁发待时而作。作则风湿燥热火寒之气。非常而暴。在六气则曰六气之胜。清气大来。燥之胜也。风木受邪。肝病生焉。热气大来。火之胜也。燥金受邪。肺病生焉之类。在脉应则曰厥阴之至弦。少阴之至钩。少阳之至大而浮。太阴之至沉。阳明之至短而涩。太阳之至大而长。至而和则平。至而甚则病。至而反者病。至而不至者病。未至而至者病。阴阳易者危。然候六气之应。常以正月朔旦平明视之。观其位而知其所在。而其至则从运之先天后天也。由是观之。仲景言四时之定法者。若遇气运加临主位。则必将奉天政之寒温。虽与四时气有反者。难为逆时也。候同也。且经曰。
    主胜逆。客胜从。又曰。必先岁气。毋伐天和。此又不在独守四时之气。而参之以运气者矣。
    师曰。病患脉浮者在前。其病在表。浮者在后。其病在里。腰痛背强。不能行。必短气而极也。
    〔衍义〕脉浮为虚。关前属阳。主表。关后属阴。主里。所谓表者。以足太阳言也。里者。
    以足少阴言也。一腑一脏。是其表里所合。其太阳经自足从背至项腰者。肾府也。是故表病则背强不能行。里病则腰痛短气而极少。虽然。寸尺脉浮。非一经一病之可尽。今独出此病。何也。大抵用表里而言病。必举太阳肾为例。盖太阳是诸阳之属。凡受邪必自此始。肾是治内之主事。书独言此例以推之。
    问曰。经云厥阳独行。何谓也。师曰。此为有阳无阴。故称厥阳。
    上言阳虚。此言亡阴。
    〔衍义〕厥者。犹极也。独行无阴与配也。王冰注内经一水不胜五火。谓五脏厥阳也。经又谓六阳并至。谓之至阳。又云。至阳盛。地气不足。由是观之。火即阳也。至阳。即厥阳也。独行。独并至也。皆是阴不足而阳盛之极者也。
    问曰。寸脉沉大而滑。沉则为实。滑则为气。实气相搏。厥气入脏即死。入腑即愈。此为卒厥。何谓也。师曰。唇口青。身冷。为入脏。即死。如身和。汗自出。为入腑。即愈。
    〔衍义〕沉、阴象也。滑、阳象也。阴主血。阳主气。邪在于血则血实。邪在于气则气实。
    故血实者脉沉。气实者脉滑。邪盛者脉大。五脏治内属阴。主藏精宅神。今血气并其邪而入。堵塞于脏。身之精气不行。神机化灭。升降出入之道皆绝。荣绝则唇口青。灵枢曰。是厥阴气绝则唇青。夫六腑治外属阳。主传用水谷之气。充乎内外者也。今血气并邪入于腑。腑阳动不比脏之阴静。静者得其邪。则因而堵塞不行。动者邪虽入。终不能久闭其气道。何则。为在内之神机应乎外。主养荣卫之气。则散行于表而身和。和则腠理开。邪散而汗自出。荣卫之气行。故愈矣。
    此仲景举阴阳脏腑之大端如此。至若厥病多由。难以概论。内经曰。血气并走于上。则为大厥暴死者。其上非膻中三焦之府者乎。而乃以气反则愈。不反则死。又如邪客五络。状若尸厥者。以通脉络为治。非头面诸脉证为难概论也。
    问曰。脉脱入脏即死。入腑即愈。何谓也。师曰。非为一病。百病皆然。譬如浸淫疮。从口起流向四肢者可治。从四肢流来入口者。不可治。病在外者可治。入里者即死。
    〔衍义〕脱者去也。经派乃脏腑之隧道。为邪气所逼。故绝气脱去其脉而入于内。
    五脏阴也。六腑阳也。阴主死而阳主生。所以入脏即死。入腑即愈而可治。非惟脏腑之阴阳然也。凡内外阴阳之邪毒出入表里者。皆然也。
    问曰。阳病十八。何谓也。师曰。头痛项腰脊臂脚掣痛。阴病十八。何谓也。师曰。咳上气喘哕咽肠鸣胀满心痛拘急。五脏病各有十八。合为九十病。人又有六微。微有十八病。合为一百八病。五劳七伤六极。妇人三十六病。不在其中。清邪居上。浊邪居下。大邪中表。小邪中里。之邪。从口入者。宿食也。五邪中人。各有法度。风中于前。寒中于暮。湿伤于下。雾伤于上。风令脉浮。寒令脉紧。雾伤皮腠。湿流关节。食伤脾胃。极寒伤经。极热伤络。
    〔补注〕此总内经所着之病。而为之分阴阳。悉表里。合上下内外以立言。庶几经络明。腑脏着。所因显。不致散而难稽也。如三阳在外。病头痛等六证。则各有所行之经。各显本经之证。三而六之。非十八乎。而三阴之在里者亦然。五脏各有十八。合计为九十病。其为病则于灵枢论心脉为螈。班班可考矣。若六腑则何如。腑居内而实合于经者也。故言腑者取诸合。如胃合三里。大肠合巨虚上廉。小肠合巨虚下廉。三焦合委阳。膀胱合委中央。胆合阳陵泉。故邪之在腑者合外于经。其受患为浅。而欲散不难。不若五脏之深且甚焉。故曰微也。其为病。
    内经有分属。仲景括为一百八病。盖因腑之六以为数也。凡此共二百三十四病。统内外而言之也。乃专为内因者。如所谓五劳。即视久伤血等云云也。夫行立坐卧。俱不可强。乃至久者。必迫于所不得已也。
    其为伤孰甚焉。然后知人之有体。固有以用之也。不用则体为不运。然使过于用。则体亦太劳而失所养矣。
    若七伤。则太饱伤脾等云云也。夫五脏各有所司。苟无以节之。或贪于可欲之事。或任其性气之偏。皆足害其和。而况形为外之气侵。志为内之情动乎。至极者。又各极其偏之谓也。气血也。肌肉也。筋骨也。精神也。相均始为无弊。设有过则必有不及者矣。妇人三十六病。瘕居十二谓月不应期。而所下之物不一色也。夫妇人为阴。其痛属腰半以下居多者。以冲督任三脉之病。有九痛也。七害五伤三因。各详于经。共为三十六病焉。然则人之病也。邪有以中之也。明乎所中之邪。则此邪非彼邪。从可识矣。人之一身。上下表里尽之矣。而所谓清浊大小邪者。一为雾露。一为地浊。本天者亲上。本地者亲下。百病之长。伤人之阳。肃杀之气。伤人之阴者是也。从口入者为内伤。亦足使人发热腹痛。喘呕胀满。不去其陈而致新。不足以为功。然邪之本于外中者。因乎六气。乃仲景以为五邪。
    如风寒湿雾热。而遗燥之一气。岂非以风寒与火。皆足以成燥。则燥本非一致。
    而其情已兼三气之内欤。夫风之伤人。三时俱有。若寒必于冬。故云暮。其脉证详于伤寒论中矣。而仲景复详于此者。以其统论病之阴阳。不可不言天地之阴阳。
    分论人之五脏。不可不言所淫之五邪。盖五气之胜在天地。五行之不足在人也。故曰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也。
    问曰。病有急当救里救表者。何谓也。师曰。病医下之。续得下利清谷不止。身体疼痛者。急当救里。后身体疼痛。清便自调者。急当救表也。
    〔补注〕先表后里者。不易之法也。乃有救里先于表者。岂无谓乎。答曰。攻表者。正以里为急也。邪在表。苟不根据法治之。将延迟时日。势必内入而大患。医乃不明此理。下之或早或重。遂使下利清谷。至于不止。则里已急矣。表证虽在。法当救里。里和而表未解。仍当救表。此亦一定之法也。然仲景何以不言所以救之之法耶。而四逆以佐正。桂枝以退邪。已详于太阳篇中矣。
    大病痼疾。加以卒病。当先治其卒病。后乃治其痼疾也。
    〔补注〕痼疾。谓病已沉痼。非旦夕可取效者。卒病。谓卒然而来。新感而可取效于旦夕者。乘其所入未深。急去其邪。不使稽留而为患也。且痼疾之人。正气素虚。
    邪尤易传。设多瞻顾。致令两邪相合。为患不浅。故仲景立言于此。使后之学人。知所先后也。
    问曰。五脏病各有得者愈。五脏病各有所恶。各随其所不喜者为病。病者素不应食。而反暴思之。必发热也。(娄全善作暴食之)〔补注〕五脏配五味。理之正也。言理之自然。而见其性焉。即以见其情焉。何也。如仲景言脏之各得者。得其性之近也。内经则言欲。非以其情乎。仲景言所恶。亦以其性也。而复云不喜。亦即内经之所云苦。非以其情乎。然则五脏既各有性。
    则惟遂其性而情始洽焉。斯病者愈矣。使拂其性而所恶乘之。则情抑而为病。
    固其常也。虽然。肝欲酸。喜其收也。又云肝欲辛。又喜其散。五脏皆然。岂其欲本有相反者耶。殊不知木曰曲直。曲直作酸。酸以固其体也。木喜条达。实近于散辛以益其用也。天下无体不立。无用不生。体用得而自和矣。论如肝恶风。木性不喜动也。而木又自足生风。风性急。木失其养。足以生之。故又云肝苦急也。苦急而肝病矣。经谓急食甘以缓之。则病可愈。假使忽思食苦。是反得子助。而气为有余。则发热可必。他脏如之。故五味得其平。则足以相养。而无偏胜之患。四时合于正。则各以相生。而无不足之虞。此在人之善调之也。
    夫诸病在脏。欲攻之。当随其所得而攻之。如渴者。与猪苓汤。余皆仿此。
    〔衍义〕此概言诸病在脏之属里者。治法有下之、泄之、夺之、消之、温之、寒之、和以平之。各量轻重。从宜施治。务去其邪。以要其正。故引渴病以比类之。而是证之用猪苓汤。
    见卷十三消渴证中。
    


前一页 ◇
后一页 ◇ 痉湿病脉证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