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 异法方宜论第十二篇
    异法者,一病而治各不同,有砭石毒药灸微针导引诸法也。方宜者,东方砭石,西方毒药,北方灸,南方微针,中央导引也。圣人杂合以治,用各不同,五方之病,皆得其宜,故曰异法方宜。
    
    黄帝问曰∶医之治病也,一病而治各不同,皆愈何也?
    即异法方宜之义。
    
    岐伯对曰∶地势使然也,故东方之域,天地之所始生也。鱼盐之地,海滨傍水,其民食鱼而嗜咸,
    
    皆安其处,美其食。鱼者,使人热中,盐者,胜血,故其民皆黑色疏理,其病皆为痈疡。其治宜
    
    砭石,故砭石者,亦从东方来。
    砭,音边,余篇同。五方地势不同,致使为病各异,故东方之域,天地之所始生也。东方有鱼盐之利,故曰鱼盐之地。盐出海滨,鱼生水中,故曰海滨傍水。鱼盐之地,故其民食鱼而嗜咸。地虽傍水,而皆安其处,食鱼嗜咸,而皆美其食。鱼性善动,不为水寒,故多食鱼者,使人热中,盐性味咸,物着坚凝,故多食盐者,咸味胜血。傍水嗜咸,故其民皆黑色。热中胜血,故其民皆疏理。疏理,血弱而腠理空疏也,其病皆为痈疡。疏理之所致也,其治宜砭石,以石为针,所以治痈疡也。夫用砭石之治,是从东方而遍及于宇内,故砭石者,亦从东方来。
    
    西方者,金玉之域,沙石之处,天地之所收引也。其民陵居而多风,水土刚强,其民不衣而祸
    
    荐,其民华实而脂肥,故邪不能伤其形体。其病生于内,其治宜毒药,故毒药者,亦从西方来。
    处,去声。下南方,盛处同。西方金体坚劲,故西方者金玉之域。沙藏金,石藏玉,故为沙石之处。西方主秋,乃天地之所收引也。地势高,故其民陵居。陵,高阜之岗陵也。陵居地高,故多风。西方金也,故水土刚强,刚强于外,其民不衣而褐荐。刚强于内,其民华实而脂肥。内外刚强,故邪不能伤其形体,其病皆生于内七情。水土刚强,借毒药以宣通,故其治宜毒药。毒药者,中品下品,有毒之药也。是毒药之治,始于西方,故毒药者,亦从西方来。
    
    北方者,天地所闭藏之域也,其地高,陵居,风寒冰冽,其
    
    民乐野处而乳食。藏寒生满病,其治宜灸。故灸者,亦从北方来。
    闭藏之藏,如字,,音热,余篇同。北方冬令阴寒,故天地所闭藏之域也。地余西北,故其地高,亦如西方之陵居也。风寒冰冽者,其地多风而寒,如冰之凛冽也。居,常居也;处,暂处也。其民乐野处,有时不欲居高也。旷野兽多,故乐野处而乳食。北方寒水气胜,内藏阴寒,多生胀满之病,其治宜艾火灸,以温藏寒,是灸之治,始于北方,故灸者,亦从北方来。
    
    南方者,天地所长养,阳之所盛处也。其地下,水土弱,雾露之所聚也。其民嗜酸而食,
    
    故其民皆致理而赤色,其病挛痹,其治宜微针,故九针者,亦从南方来。
    长,上声,作腐。南方,火也,故为天地之所长养,阳气所盛之处也,地陷东南,故其地下。地高则刚,地下则柔,故水土弱,地土卑下,水湿从之,故雾露之所聚也。雾露所聚,其民故嗜酸而食腐。东南地弱,则嗜生我之味。其民嗜酸,木生火也。上文东方嗜咸,水生木也。西北地上有余,则不言所嗜矣。
    酸味收敛,故其民皆致理,致理腠理致密也。嗜酸则木生火,故致理而赤色。水土弱,雾露聚,故其病挛痹。拘挛,痿痹也。其治宜微针。按《灵枢·九针论》,黄帝欲以微针通其经脉,微针,小针也。岐伯论小针而及于九针,故曰九针者,亦从南方来。
    
    中央者,其地平以湿,天地所以生万物也众。其民食杂而不劳,故其病多痿厥寒热,其
    
    治宜导引按跷,故导引按跷者,亦从中央出也。
    中央,土之正位也,故其地平以湿。平者,不高不陷,湿者,滋润也。平正滋润,万物乃生,故天地所以生万物也众。万物会聚,故其民食杂。四方来归,故其民不劳。不劳则四肢不强,故其病多痿厥。痿厥,痿痹厥逆也。食杂,则阴阳乖错,故其病多寒热。寒热阴阳偏胜也。其治宜导引,以和阳阴。
    按跷,以和四肢,是导引按跷之治,始于中央,故导引按跷者,亦从中央出也。四方会聚,故曰来,中央四布,故曰出。
    
    故圣人杂合以治,各得其所宜。故治所以异,而病皆愈者,得病之情,知治大体也。
    圣人不拘五方之病,不泥五方之宜。如东方砭石,而西北南中皆用之。西方毒药,而东北南中皆用之。北方灸,南方微针,中央导引按跷,而诸方皆用之。故杂合以治,各得其宜。治各不同,故治所以异,而病皆愈者,得病之情,知治之大体也。异法方宜,此之谓也。
    

[卷之二] 移精变气论第十三篇
    承上编异法方宜之治,复论上古有移精变气之治也。精气者,人身之主宰,病则精气有亏,惟上古祝由治病,能移精变气,理色脉而通神明。以我之神,合彼之神,两神相合,精气相通,故可祝由而已。
    今时之人不能也。精气以神为主,故曰得神者昌,失神者亡。
    
    黄帝问曰∶余闻古之治病,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今世治病,毒药治其内;针
    
    石治其外,或愈或不愈,何也?
    导引谓之移,振作谓之变。祝由者,祝其病所由来,以告于神也。上古毒药未兴,针石未起,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其病。今世治病,祝由无禅,用毒药以治其内,针石以治其外,其病或愈或不愈,其故何也?
    岐伯对曰∶往古人居禽兽之间,动作以避寒,阴居以避暑,内无眷慕之累,外无伸官之形。此恬
    
    之世,邪不能深入也。故毒药不能治其内,针石不能治其外,故可移精祝由而已。
    往古穴居野处,人居禽兽之间,天寒则动作以避寒,天暑则阴居以避暑。避,犹辟也。内无眷慕之累。
    眷慕,眷恋思慕也。外无伸官之形,伸官,伸引五官,以为恭敬也。内外安和,此恬之世,而外邪不能深入也。内无病,故毒药不能治其内,外无病,故针石不能治其外。气机微有不和,故可移精变气,祝由以告于神,而病即已。
    
    当今之世不然,忧患缘其内,苦形伤其外,又失四时之从,逆寒暑之宜,贼风数至,虚邪朝夕,
    
    内至五脏骨髓,外伤空窍肌肤。所以小病必甚,大病必死,故祝由不能已也。
    数,音朔,下同。空,上声。当今之世,不但内有眷慕之累,且忧患缘其内,不但外有伸官之形,且苦形伤其外,又失四时之从,逆寒暑之宜,以致贼风数至于身。虚邪朝夕相乘,内至五脏骨髓,为其精虚于内也,外伤空窍肌肤,为其三虚于外也。所以小病必甚,大病必死,故祝由不能已也。此今世之所以不同于往古也。
    
    帝曰∶善。余欲临病患,观死生,决嫌疑,欲知其要,如日月光,可得闻乎?
    病患死生,嫌疑未决,若欲决之,必有要道,欲知其要,如日月光,始无遁情,故以为问。
    
    岐伯曰∶色脉者,上帝之所贵也,先师之所传也。上古使僦贷季,理色脉而通神明,合之金木水
    
    火土,四时八风六合,不离其常,变化相移,以观其妙,以知其要,欲知其要,则色脉是矣。色以应
    
    日,脉以应月,常求其要,则其要也。
    僦,音就。上帝,上古之帝也。僦货季,上古之师也。死生之要,在于色脉,故色脉者,上帝之所贵也。其理至微,幸先师之所传也。上古之世,曾使僦贷季,理人身色脉之道,而通日月之神明。以色脉而合五行之金木水火土,春夏秋冬之四时,四方四隅之八风,上下前后左右之六合,此五行四时八风六合,乃天人相应之常,故曰不离其常。夫色脉之道,不离其常。而常中有变,变中有化,变化相移,可以观其神妙,即可以知其要道。欲知其要,则色脉常变是矣。色主气为阳,故色以应日,脉主血为阴,故脉以应月,以阴阳之常,求其色脉之要,则得其大要也。
    
    夫色之变化,以应四时之脉。此上帝之所贵,以合于神明也。所以远死而近生,生道以长,命曰圣王。
    色为阳气,脉为阴血。阴血随阳气以营运,故夫色之变化,以应四时之脉,色脉相应,此上帝之所贵,以合于天地日月之神明也。上古之世,所以远死而近生,生道以长,命曰圣王,非今时所能及也。
    
    中古之治,病至而治之,汤液十日,以去八风五痹之病,十日不已,治以草苏草
    
    之枝,本末为助,标本已得,邪气乃服。
    ,音该。汤液五谷精汁,为汤成液也。苏,叶也;,根也。中古之世,病至而后治之,故汤液十日,以去八风五痹之病。八风,八方之邪风。五痹,皮肌筋脉骨之痹也。若汤液十日,其病不已,则治以草苏草之枝,草苏草,毒药之类也。枝为本,苏枝为末,本末为助者,用以散而助正也,标本已得,邪气乃服者,《汤液醪醴论》曰∶“病为本,工为标;标本不得,邪气不服”。今治病得宜,故标本已得,邪气乃服,此中古之世为然,而今时亦不能也。
    
    暮世之病也,则不然,治不本四时,不知日月,不审逆从,病形已成,乃欲微针治其外,
    
    汤液治其内,粗工凶凶,以为可攻,故病未已,新病复起。
    凶,上声。今暮世之治病也,则不然,治不本四时之五行,不知日月之色脉,不审逆从之标本,病形已成,乃欲微针治其外,汤液治其内。粗工凶凶,以为可攻,或攻以针石,或攻以毒药,本有之故病未已,妄攻之新病复起,此暮世不得同于中古,而大远于上古也。
    
    帝曰∶愿闻要道。
    必愿闻要道,如日月光。
    
    岐伯曰∶治之要极,无失色脉,用之不惑,治之大则。逆从到行,标本不得,亡神
    
    失国,去故就新,乃得真人。
    到,作倒。极,尽也,无以加也。治之要极,仍无失色脉。惟用之不惑,即治之大则。若逆从倒行,则工与病违。故标本不得,神不守形。故亡神失国,必去其逆从倒行之故疾。就色脉神变之日新,乃得同于上古,而称为真人。所以勉暮世之治,不但同于中古,而必同于上古也。
    
    帝曰∶余闻其要于夫子矣,夫子言不离色脉,此余之所知也。
    帝始问欲知其要,如日月光。伯言色脉者上帝之所贵,复问愿闻要道,又言治之要极,无失色脉,岐伯之言,始终不离色脉,帝举以问,所以探其始终不离之义。
    
    岐伯曰∶治之极于一。
    治之大要,研求其极,只有色脉一端,故治之极于一。
    
    帝曰∶何谓一?
    求一之名。
    
    岐伯曰∶一者,因得之。
    因病患之情意而得之。下文所谓得神者是也。
    
    帝曰∶奈何?
    何以得其因?
    岐伯曰∶闭户塞牖,系之病者,数问其情,以从其意,得神者昌,失神者亡。
    临病患,观死生,视听不妄,言动不苟,一似闭户塞牖,其心专系之病者然。数问其病情,以从其志意。情意之中,神所居也。有病而得神则生,失神则死,故得神者昌,失神者亡。审察其神,则得其因,得其因,则得其要矣。
    
    帝曰∶善。
    祝由之移精变气,惟在得神,帝故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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