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泰来年三十二岁。体丰面白。夏月惯用冷水灌汗。坐卧巷曲当风。新秋病疟三五发。后用药截住。遂觉胸腹间胀满日增。不旬日外。腹大胸高。上气喘急。二便全无。饮食不入。能坐不能卧。能俯不能仰。势颇危急。虽延余至家。其专主者在他医也。其医以二便不通。服下药不应。商用大黄二两。作一剂。病者曰。不如此不能救急。可速煎之。余骇曰。此名何病也。而敢放胆杀人耶。医曰。伤寒肠结。下而不通。 惟有大下一法。何谓放胆。余曰。世间有不发热之伤寒乎。伤寒病因发热。故津液枯槁。肠胃干结。而可用下药以开其结。然有不转失气者不可攻之戒。正恐误治太阴经之腹胀也。此病因腹中之气。散乱不收。故津水随气横决四溢而作胀。全是太阴脾气不能统摄所致。一散一结。相去天渊。再用大黄猛剂大散其气。若不胀死。定须腹破。曷不留此一命。必欲杀之为快耶。医唯唯曰。吾见不到。姑已之。出语家人曰。吾去矣。此人书多口溜。 不能与争也。病家以余逐其医而含怒。私谓医虽去。药则存。且服其药。请来未迟。才取药进房。余从后追至。掷之沟中。病者殊错愕。而婉其辞曰。此药果不当服。亦未可知。但再有何法。可以救我。其二弟之不平。则征色而且发声矣。余即以一柬。面辨数十条。而定理中汤一方于后。病者见之曰。议论反复精透。但参术助胀。安敢轻用。大黄药已吃过二剂。尚未见行。不若今日且不服药。挨至明日。再看光景。亦无可奈何之辞也。余曰。何待明日。腹中真气渐散。今晚子丑二时。阴阳交剥之界。必大汗晕眩。难为力矣。病者曰。锉好一剂。俟半夜果有此证。 即刻服下何如。不识此时。尚可及否。余曰。既畏吾药如虎。煎好备急亦通。余就客寝。坐待室中呼召。绝无动静。次早其子出云。昨晚果然出汗发晕。忙服尊剂。亦不见效。但略睡片时。仍旧作胀。进诊。病者曰。服药后。喜疾势不增。略觉减可。且再服一剂。未必大害。余遂以三剂药料作一剂。加人参至三钱。服过又进一大剂。少加黄连在内。病者扶身出厅云。内胀大减。即不用大黄亦可耐。但连日未得食。必用大黄些些。 略通大便。吾即放心进食矣。余曰。如此争辩。还认作伤寒病。不肯进食。其实吃饭吃肉。亦无不可。于是以老米煮清汤饮之。不敢吞粒。余许以次日一剂。立通大便。病者始快。其二弟亦快云。定然必用大黄。但前后不同耳。次日。戚友俱至。病者出厅问药。余曰。腹中原是大黄推荡之泄粪。其所以不出者。以膀胱胀大。腹内难容。将大肠撑紧。任凭极力努挣。无隙可出。看吾以药通膀胱之气。不治大便。而大便自至。足为证验。于是以五苓散本方与服。药才入喉。病者即索秽桶。小便先出。大便随之。顷刻泄下半桶。观者动色。竞称华佗再出。然亦非心服也。一月后。小患伤风。取药四剂。与荤酒杂投。及伤风未止。并谓治胀亦属偶然。竟没其功。然余但恨不能分身剖心。指引迷津耳。实无居功之意也。 胡卣臣先生曰。世间不少血性男子。然肝脑无补者多矣。此段转移。全在危疑关头着力。所以为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