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管见刍言
    春温、夏热、秋凉、冬寒,时之正也,而风实应之。凡治感冒,取用表散,自宜随时制方;若应热反凉,病随时变,施治尤贵圆通。至久晴久雨,燥湿异宜,临症更宜留心,不可概执常例。
    凡外感病,挟食者颇多,当思食为邪裹,散其邪则食自下,若杂消导于发散中,不专达表,胃汁复伤,因而陷闭者有之。至若风多挟暑、湿、寒,或挟燥、火,或恼怒,或劳倦,或房事,及肝气、宿瘕、诸血症,皆外感病之不无有挟者,所贵随症制宜,斟酌尽善,庶无差误也。
    凡内伤病,损上、损下、损及中州,在气、在血、在腑、在脏,用药补救,宜专任,宜的对,无论已,设或挟有外感,最当留心,补腻即不可施,当以轻剂调停,庶不致粗疏误事。其有上损宜治下,下损宜治上,或砥柱中流,或作隔二、隔三之治,古人具有良法可师,不敢多赘。
    病变无常,方难执一,然无定之中,自有一定之法,此即中无定体,随时而在之道也。盖离规矩不可以为方圆,执规矩亦不可以为方圆。每见前人用古,师其意而不泥其方,或采取其二三,或减增其一二,得心应手,方推能事。
    君、臣、佐、使,制方自有定法,然品味不可拘泥,陆清献曾论仁、义、礼、智、信,随时迭相为用,比之医家之于君、臣、佐、使也。有然即如参、苓、术、草四君子,随症从宜,因时取用,当亦如十二律之旋相为宫也。
    寒、热、温、凉,有一定之药,无一定之治。入腑、入脏,或补、或攻,其气味与性,不可不细按也。故有正用,亦有反用,有独用,又有兼用,并有活用、借用之不同。如用寒可以治热,反用可以入寒,独用寒而热可除,兼用寒而热可制,微行消导,大可和中,稍借清滋,自能表汗,隅反焉而取资无尽矣。
    外感、内伤,为证治两大关键,然去其所本无,复其所固有,两言可尽之也。盖六淫外袭,身中气血,日失和平,一切外感有余之症,有须汗、吐、下、和之治,皆是去其所本无也。若七情受伤,腑脏有损,身中气血,日就亏耗,一切内伤不足之症,有须滋填培补之治,皆是复其所固有也。
    读古人书,须识其补偏救弊,一片苦心,互相抵触,即是互相阐发处,所贵多读多看,融会贯通,由博反约,以求理明心得,临症无望洋之苦是已。若好为指摘,弃瑜录瑕,殊失钦承前哲之道。至矜家秘而执成法,头痛医头,寻方觅药,一切无方之书置之高阁,此又孟浪之流,不足与语斯道者矣。
    

[卷三] 核骨踝胫辩
    《灵枢·经脉篇》∶脾足太阴之脉,起于大趾之端,循趾内侧白肉际,过核骨后。
    汪注∶“核骨”,俗名孤拐骨,足跟后两旁起骨也。按张景岳曰∶“核骨”,即足大趾本节后内侧圆骨也,滑氏言孤拐骨者非。李士材亦宗之。当以张、李之注为是,汪注未确,论详下节。
    上内踝前廉。
    汪注∶胫两旁内外曰“踝”。按《字汇》“踝”字,华上声。俗有从其便者,即从旁读作果音,谚云脚果骨,当即此字;孤拐骨亦即此也。汪注以踝为核骨,而以胫两旁为踝。夫胫者,膝以下至足之总名,俗名小腿者是也,与俗名大腿之股相配,是四肢中分出之四大名目,上肢曰膊、曰臂,下肢曰股、曰胫也,故皆从月。若踝者,近足之突骨也,故从足。若曰踝在胫下则可,而谓胫旁即踝未可也。
    上内。
    按“”字,张景岳《类经》及汪《类纂》李士材《知要》,皆刻从足,《类纂》注,先曰音短,足跟也,又曰一作,音善,足肚也。此因误刻从足,故其言岐疑无定。《类经》与《知要》皆注足肚曰,此注不误,而字之从足者,皆误刻也。按从足之“”字考诸字汇、《字典》、《玉篇》,皆曰足跟也。脉由大指而上内踝,已交于胫,自此上行则在胫中矣,岂有反下入足跟之理哉!若入足跟,当用下字,不当用上字,而曰“上内”矣,故知其误刻从足也。
    循胫骨后。
    统绎四节,自核骨而上踝,自踝而上,自而循胫骨后,可知踝在之下,而胫不在之下矣。欲明经脉,必当明其部位,虽分寸不得混淆也。
    

[卷三] 烂喉丹痧论
    近来丹痧一症,患者甚多,患而死者,亦复不少,世人因方书未及,治亦无从措手,或云辛散,或云凉解,或云苦寒泄热,俱师心自用,各守专门,未尝探其本源。按仲师《金匮》书,“阳毒之为病,面赤斑斑如锦纹,咽喉痛,吐脓血,五日可治,七日不可治,升麻鳖甲汤主之”之文,细绎其义,实与此症相类,何会心者之绝少耶?惟是升麻鳖甲汤,盖以升麻升透厉毒,鳖甲泄热守神,当归和血调营,甘草泻火解毒,正《内经》“热淫于内,治以咸寒,佐以甘苦”之旨。
    而内有蜀椒、雄黄,似当加于阴毒方中,或因传写之讹耳。一转移间,则于阳毒、阴毒之义,尤为贴切,而人之用之者,亦鲜疑畏矣。今如遇此丹痧一证,当于经义详之,毋谓古人之未及也,不揣愚陋,用敢质之同人。
    

[卷三] 脏腑受盛辩
    读《难经·四十二难》有脏腑之长短、轻重、广狭,受盛之数,余窃以为未必然。如人轻重、长短不齐,饮食多寡不一,即可类推也。即长短尚有以中指屈曲而取中节之角以量之论,而受盛水谷之升合,迥然各异。可见吾侪看书,要在圆通活泼,未可拘泥成说也。
    

[卷三] 大温中饮炙甘草汤合论
    阅景岳《新方》中于大温中饮方下,有“从补血而散,而云腾致雨之妙,则仲景犹所未及”句,窃谓伤寒方中,仲师用炙甘草汤,有桂、酒、地、麦、胶、麻之品,非阳根于阴,汗化于液,云腾致雨之妙乎?未可谓其未及也。
    

[卷三] 论柴胡
    按柴胡为少阳药者,因伤寒少阳证之用柴胡汤也。夫邪入少阳,将有表邪渐解,里邪渐着之势,方以柴、芩对峙,解表清里的为少阳和解之法。而柴胡实未印定少阳药也,盖以柴胡之性苦平微寒,味薄气升,与少阳半表之邪适合其用耳。乃有病在太阳,服之太早,则引贼入门;若病入阴经,复服柴胡,则重虚其表之说,此恐后人误以半表半里之品,为认病未清者,模糊混用,故设此二端以晓之也。不观之景岳《新方》中诸柴胡饮、柴芩煎、柴胡白虎煎诸方,信手拈用,头头是道,是诚知柴胡之用,而先得我心之所同然矣。再古方中有逍遥散之疏解郁热,归柴饮之和营散邪,补中益气汤之升发清阳,提邪下陷,疏肝益肾汤之疏肝清热,养阴透邪,其妙难于仆数,何至重虚其表乎?余于风邪初感之轻症,及邪气淹留,表热不解之久病用之,并臻神效,奈何将此有用之良品,拘泥成说而畏之,即用亦准之以分数,竟至相沿成习,不得不为置辩。
    

[卷三] 论犀角、升麻
    按朱南阳有“如无犀角、以升麻代之”之说,以其同于一透也,朱二允以此二味升降悬殊为辩,余谓尚非确论。夫犀角乃清透之品,升麻乃升透之味,一重于清,一重于升,其性不同,其用自异,未尝闻有异而可代者也。若夫风寒壅遏,疹点未透者,斯为升麻之任;而温邪为病,丹斑隐现者,又系犀角之司。如以升麻为代,其肺气热者,必致喉痛,甚增喘逆;营分热者,必致吐血,轻亦衄宣,其误若此,岂可代乎?又角生于首,故用为透剂,二允以为下降之品,亦不可不辩,余非敢轻议前辈,实出婆心之不禁耳,故谨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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