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医案] 孙某偏枯症治验
    武林云栖梅家坞孙某。形体肥硕。平素喜啖肥甘。年近六旬。患偏枯症。左手不能展动。足亦如之。将及一载。时或神昏气急。大便不通。头目眩晕。如发痧状。邀余诊之。脉右三部滑大而数。左三部俱涩小。尺部微如蛛丝。余曰。
    右脉滑大。因痰食积滞。以致气道不能流通。左脉涩小。乃高年气血两虚。无以荣养经络。濡润筋骨也。左不升则右不降。其气血归并一边。而为偏枯之疾。时或神昏气急。大便秘结者。实由痰随气涌。肺气不克下降耳。法当去积化痰。从左引右。从右引左。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俾气血流转。周身无滞。方用丹参、归、芍、柴胡、升麻。助其气血升于左。莱菔子、槟榔、木香、半夏、枳实。消其痰食降于右。服三剂而手足举。大便解。饮食亦进。眩晕不作矣。
    继用参、苓、归芍、半夏、陈皮、丹参、升麻、柴胡、麻仁、桑枝等以调之。嘱其午前进食。午后减食。忌油腻浓味。以养胃中清静之气。乃不助浊阴以碍气也。服四五剂。居然下楼晋接。步履如常矣。后用参、、归、芍等大补气血。佐以消痰活络之品。三十剂以善将来。半载之疾。脱然而愈。快哉。
    梅家坞离杭三十余里。心禅朝去夕返。余时与同寓。据述其病危甚。数日后伊芳婿来寓改方。不胜欣喜。备言诊后大有起色。无复半体偏枯之苦。足见高手指下。生趣盎然。令人有羹墙黄帝之想。(淞樵评)

[卷下医案] 陆姓子脱血筋挛治验
    宁郡月湖陆姓子。夏随群儿下河捕鱼。右足心涌泉穴。被触出血盈斗。日久自膝至跗。其冷如冰。筋脉挛急。是足既废已行动需杖。其戚友为余邻。商治于余。余曰。足废两载有余。何能为也。然细思起病之由。因于血出过多。而筋脉失养。其穴乃肾经所属。又为寒湿乘之。遂以阳和汤去白芥子。加附子。薏苡、牛膝、木瓜、当归。姑令试之。嘱其守服四十剂。不必更方。亦未敢云必效也。乃服十五剂而足温。三十剂而筋舒。步履渐如常矣。盖阳和汤原为治阴疽之方。此则借以通经养血。而复加舒筋逐湿之品。夙疾顿瘳。凡天下事总须据理推测。不可拘泥如是。
    

[卷下医案] 真心痛
    何某年三十余。忽患心痛。甚则昏厥。急召余诊。唇面俱青。以手紧按胸膛。痛剧不能言脉之左关尺紧。寸口如循刀刃。右手不克诊。以紧按胸膛故也。余曰。此真心痛病。旦发夕死。夕发旦死。虽卢扁复生。不能救也。超时果卒。
    

[卷下医案] 赵忠翁高年亢阳症治验
    赵忠翁前患左颊及耳前后经络不时抽掣。余为治愈。相安三载。间有小发。调理辄效。己丑冬诊其脉两尺弦滑而芤。小便频数。溺管涩痛。夜不能寐。余曰。此高年亢阳为患也。翁天禀甚浓。年逾八旬。傍无媵外家。以致相火时动。
    而小便淋沥。由是而起。内经云。思想无穷。所愿不遂。意淫于外。乃发白淫。因用甘凉育阴之药。佐以知、柏、车前等以泻肾火。服数剂渐安。今言正月亦复如是。余直言明告其故。曰。此症非药能治。如火动时惟默念六字经以制之。是即无上上药。翁大笑而不答病遂寻愈。
    此为心病以心药治也。年高福浓元气淋漓趣语令人解颐。(淞樵评)

[卷下医案] 详论李封翁阳脉变阴为真元暴衰之征
    李荔生封翁。素有痰火。发必召诊。试辄幸中。己丑九月前疾复作。愚按其脉。向来滑大。今忽损小。浮部奄奄至数不明。且气来又不连续。愕然谓其世兄梅生太史曰。尊甫之脉。何以反常之至此。梅翁医道甚精。并深信愚之脉理。乃惊疑久久。始作声曰。无大害乎。愚知其素性纯孝。不敢直告。为定清疏上焦之方。加金匮肾气丸。服之颇安。
    越数日复诊。封翁问脉息如何。愚勉强慰之。不得已私谓梅翁曰。脉象已现真脏。如雀啄食。每五六至。或十余至一止。恐是元阳暴衰之征。为之奈何。梅翁嘱为定方。用桂苓甘术汤加龙牡以镇摄之。又拟两方治上焦之痰。用陈皮八两。苍术、半夏各二两。风化硝、青盐各五钱。生姜汁半碗。以四味煎汁合姜汁收入陈皮。令不时口内噙咽少许。治下焦之虚。用人参五钱。生附子八钱。以附子煎汁收入人参。将参用铜刀切小块。外用茯苓细末。合炼蜜包裹为丸。晒干。每日空心服三钱。奈封翁平日大忌参附。梅翁力劝数四。至于泣谏。终不能用。医有令服参须五分试之。膈间作胀。益加畏慎。余曰。参须与参不同。服仅五分。是以作胀。能服五钱。即不胀矣。况愚所制参附为丸。
    外用茯苓包裹入胃。使参附之性。必至下焦乃发。是下焦元气可藉温补而转旺。而中焦阴邪。又何难驱除罄尽耶。岂复能作胀耶。赤心苦口。意终不回。但问小儿明年可入都否。余曰。病尚未愈。梅翁必不止暂离膝下。此愚之所稔知也。梅翁泪涔涔下。愚亦不胜嗟叹。盖翁之生平。性最慈爱。乐善忘倦。远近无不颂德。与愚尤有夙缘。嗟嗟。
    珠林玉树。食报靡涯。不幸至冬。轨遭大变。惜哉。
    父慈子孝。一堂和气。那堪罹此闵凶。心禅写入案中。缠绵悱恻。至性流露。非深心人不能体会至此何忍卒读。
    (淞樵评)

[卷下医案] 发背治验
    孙姓一乳妪。患发背坚硬高肿。根盘如碗。疮顶白点如粟米甚多。余曰。此症甚险。不可轻视。付以散坚消肿丸药数钱。令每日服五钱。来朝视之。坚块尽消。其症如失。余大异之。曰。余存丸药。当仍还余。因修合不易。非吝惜也。
    出药视之。所存无几。乃伊芳于一昼夜服十余次。每服必二三十粒。已服完矣。余曰。幸而体壮。否则岂不误事。然凡痈毒坚肿不消。惟此丸无不应验如神。即脓已成。亦不必开刀。自能穿破出毒。溃后收功亦易。诚至宝也。
    

[卷下医案] 陈姓子瘰沥治验
    宁城西门外陈浓载子。年甫十三。项侧瘰如贯珠。面色白。脉沉细而微。先起之疮已溃年余。疮口白陷。稠水淋漓。皮内之核。如弹丸。半露皮外。半在肉里。余核坚硬未破。余曰。此症色脉俱属虚寒。急宜温补气血。若不善治。
    绵延岁月。多成童劳。遂用人参养荣汤。加鹿角胶。十余剂疮口渐转红活。其核未消。仍用前方。兼用洞天救苦丹小金丹。间日轮服。服至三十余日。其核化脓。以渐流去。未破者亦渐消散。乃用生肌末药。加参须、象皮。用阳和解凝膏盖贴。仍服生肌养血健脾之汤丸。两月而愈。人亦从此强壮。此王洪绪先生法也。世医多用降丹取核。痛不可当。必不能愈。故治疮疡诸症。以不痛为第一妙法。此虚寒症之治法也。瘰种数甚多。治法亦各不同。必于平日留心临症方有把握。
    

[卷下医案] 色现真脏预知死期二案
    宁郡陈养生为钱庄伙。失业境迫。一日倚藤椅仰卧。余见其似寐非寐。目半露而无神。面色白。皮肤夭焦。肌肉消瘦。喘息气促。余窃谓他友曰。观陈某之色。死期将不远矣。曰。何所见耶。余曰内经云。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气满喘息不便。毛悴色夭。死于冬。今其形与内经之论正合。其能免乎。且经又云。始富后贪。名曰失精。更无治法。
    果于是冬而卒。
    宁波郡庙一术士钱时成。设砚西首廊下。东廊下一相士徐君瑞海。自称熟读麻衣。是日余见钱面黄枯焦。一股青惨之气如烟雾。余谓徐曰。君相士也。必能知人寿数。对面钱某可活几年。徐谛观之曰。照部位二三年耳。余曰。
    吾不知部位。但观现下之色。内经云。黄如枳实者死。毛悴色夭。死于秋。是肠胃之气予不足也。此人必死于秋间泻痢之疾。盖七八月大火西流。烁石流金。肺气益虚。肺与大肠相为表里。而阳明之土金泄气。其为必死无疑矣。
    后果应余言。凡望色而决人之生死。须要察其神气。盖色为标。神为本也。如色虽枯而尚有神。则主病而不至死。
    若神色俱败。气如烟雾之暗惨。死期可预决也。故为医者。安得不读内经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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