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溺闭
    李东垣治长安王善夫。病小便不通。渐成中满腹大。坚硬如石。腿脚亦胀裂出水。双睛凸出。昼夜不得眠。饮食不下。痛苦不可名状。服甘淡渗泄之药皆不效。李曰。病深矣。非精思不能处。因记素问有云。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又云。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此病小便癃闭。是无阴而阳气不化也。凡利小便之药。皆淡味渗泄为阳。止是气药。阳中之阴。非北方寒水阴中之阴所化者也。此乃奉养太过。膏粱积热损北方之阴。肾水不足。膀胱肾之室。久而干涸。小便不化。火又逆上而为呕哕。非膈上所生也。独为关。非格病也。洁古云。热在下焦。填塞不便。是关格之法。今病者内关外格之病悉具。死在旦夕。但治下焦可愈。随处以禀北方寒水所化大苦寒之味者。黄柏、知母。
    桂为引用。丸如桐子大。沸汤下二百丸。少时来报。服药须臾。前阴如刀刺火烧之痛。溺如瀑泉涌出。卧具皆湿。床下成流。顾盼之间。肿胀消散。李惊喜曰。大哉圣人之言。岂不可遍览而执一者乎。其证小便闭塞而不渴。时见躁者是也。凡诸病居下焦。皆不渴也。二者之病。一居上焦。在气分而必渴。一居下焦。在血分而不渴。血中有湿。故不渴也。二者之殊至易别耳。
    震按前贤之不可及者。以其善悟经旨而创立治法耳。若今人不过寻章摘句。即旧时成法尚未通晓。岂能另标新义。恰合病情乎。
    朱丹溪治一人。小便不通。医用利药益甚。脉右寸颇弦滑。此积痰在肺。肺为上焦。膀胱为下焦。上焦闭则下焦塞。如滴水之器。必上窍通而后下窍之水出焉。以药大吐之。病如失。
    李士材治郡守王镜如。痰火喘嗽正甚时。忽然小便不通。自服车前、木通、茯苓、泽泻等药。小腹胀闷。点滴不通。李曰。右寸数大。是金燥不能生水之故。惟用紫菀五钱。麦冬三钱。北五味十粒。人参二钱。一剂而小便涌出如泉。若淡渗之药愈多。反致燥急之苦。
    不可不察也。
    江右袁启莘。平素劳心。处事沉滞。时当二气。小便不通。用六一散。不效。再用苓、泻、木通、车前等。又不效。李诊两寸洪数。知为心火刑金。故气化不及州都也。用黄连、茯神、牛膝、人参、麦冬、五味。一剂而愈。
    士材曰。先兄念山。谪官浙江按察。郁怒之余。又当盛夏。小便不通。气高而喘。服胃苓汤四帖。不效。余曰。六脉见结。此气滞也。但用枳壳八钱。生姜五片。急火煎服。一剂稍通。四剂霍然矣。
    孝廉俞彦直。修府志劳神。忽然如丧神守。小便不通。士材曰。寸微而尺鼓。是水涸而神伤也。用地黄、知母各二钱。人参。丹参各三钱。茯苓一钱五分。黄柏一钱。二剂稍减。
    十剂而安。
    王金曰。一妇人年五十。初患小便涩。医以八正散等剂。展转小便不通。身如芒刺加于体。予以所感霖淫雨湿。邪尚在表。因用苍术为君。附子佐之。发其表。一服得汗。小便实时便通。
    又治马参政父。年八旬。初患小便短涩。因服药分利太过。遂致闭塞。涓滴不出。予以饮食太过。伤其胃气。陷于下焦。用补中益气汤。一服小便通。因先多用利药。损其肾气。
    遂致通后遗尿一夜不止。急补其肾然后已。凡医之治是证者。未有不用泄利之剂。安能顾其肾气之虚哉。
    〔附〕本事方云。顷在毗陵。一贵官妻。小便不通。脐腹胀痛不可忍。众医皆作淋治。
    如八正散之类。皆治不通。病益甚。许曰。此血瘕也。非瞑眩药不可去。乃用桃仁煎。初服至日午。大痛不可忍。卧少顷。下血块如拳者数枚。小便如黑豆汁一二升。痛止得愈。此药猛峻。气虚血弱者。宜斟酌之。
    震按仲景云。小便利者为有血。小便不利者为无血。乃辨伤寒蓄血之规矩也。此却因蓄血而小便闭。岂非规矩又贵变通乎。
    孙东宿治一富家妇。当仲秋。大小便秘者三日。医以巴豆丸二服。大便泻而小便愈秘。
    胀闷。脐突二寸余。前阴胀裂。不能坐卧。啼泣欲尽。此转脬病也。树东行根皮一寸。滑石三钱。延胡、桃仁、当归、瞿麦各一钱。水煎。入韭菜汁半杯。服后食顷而小便稍行。玉户痛甚。小便非极力努之则不出。改用升麻、桔梗、枳壳、延胡。煎成。调元明粉二钱。乃提清降浊之意。大小便俱行而愈。
    僧慎柔治一妇。年五十。小便时。常有雪白寒冰一块。塞其阴户。欲小便。须以手抠出方溺。否则难。慎柔曰。此胃家寒湿。因脾胃虚寒。凝结而下坠。至阴户口而不即出者。脾胃之气。尚未虚脱。但陷下耳。用六君加姜、桂。二十剂全愈。
    震按小便不通。乃至危至急之候。此集所选仅十一条。似乎简略。然诸法毕备。并不重复。学人苟能触类引伸。定有无穷变化。
    

[卷六] 遗尿
    丹溪治一妇。患心中如火一烧。便入小肠。急去小便。大便随时亦出。如此三年。求治脉滑数。此相火送入小肠经。以四物加炒连、柏、小茴、木通。四帖而安。
    李士材治方伯张七泽夫人饮食不进。小便不禁。李曰。六脉沉迟。水泉不藏。是无火也投以八味丸料。兼进六君子加益智、肉桂。三剂减。数剂而安。
    文学俞元倩忧忿经旬。忽然小便不禁。医皆以补脬固肾之剂投之。凡一月而转甚。李曰六脉举之则软。按之则坚。此肾肝之阴有伏热也。用丹皮、茯苓各二钱。苦参八分。甘草梢六分。黄连一钱。煎成。调黄鸡肠与服。六剂而安。适有医云。既愈当大补之。数日后。
    仍复不禁。再来求治。曰。肝家素有郁热。得温补而转炽。遂以龙胆泻肝汤加黄鸡肠服之。
    四剂即止。更以四君子加黄连、山栀。一月而痊。
    震按丹溪案是相火送入小肠。此案是肝肾阴中伏热。病情微有不同。须看其用药亦微有不同处。
    张路玉治吴兴闵少江。年高体丰。不远房室。得一病。已十三年。过劳心嗔恚。或饮食失宜。则小便频数。滴沥涩痛不已。至夜略得交睫。溺即遗出。觉则阻滞如前。凡服人参、鹿茸、河车无算。然皆平稳无碍。触犯丹皮、白术。即胀痛不禁。张曰。此病名胞痹。因膏粱积热于上。作强伤精于下。湿热乘虚结聚于膀胱之内胞也。用肾沥汤。颇有效。但原其不得安寝。寝则遗溺。知肝虚火扰。而致梦魂不宁。疏泄失职。可以服牡丹疏肝之药则胀者。
    不胜其气之窜以击动阴火也。服白术补脾之药亦胀者。不胜其味之浊以壅滞湿热也。服参、茸、河车温补之药无碍者。虚能受热。但补而不切于治也。更拟加减桑螵蛸散。用羊肾汤泛丸服。更戒以绝欲。乃安。
    震按寤则淋涩。寐则溺遗。原与不禁有别。故以胞脾证治。其论药病不合处。理精义确后来叶氏处方。最讲此旨。再观下二案。病情同而治法不同。用药俱有妙解。能细参之。
    庶不犯枳、朴、归、苓。到手便撮之诮。
    黄元吉年六十余。因丧明蓄外家。而患小便淋涩。春间因颠仆。昏愦遗尿。此后遂不时遗溺。或发或止。至一阳后大剧。昼日溺涩不通。非坐于热汤则涓滴不出。交睫便遗之不禁。
    张诊其脉。或时虚大。或时细数。而左关尺必显弦象。此肾气大亏而为下脱之兆也。乃与地黄饮子数服。溺涩稍可。遗亦少间。后与八味丸除丹皮、泽泻。加鹿茸、五味、巴戟、远志调理而痊。
    陕客亢仁轩。年壮色苍。体丰善啖。患胞痹十余年。其脉软大而涩涩不调。不时蹲踞于地。以手揉其茎囊。则溲从谷道点滴而渗。必以热汤沃之。始得少通。寐则有时而遗。其最者中有结块如橘核之状。外裹红丝。内包黄水。杂于脂腻之中。此因恣饮不禁。酒湿乘虚袭入髓窍。故有是患。因令坚戒烟草、火酒、湿面、椒蒜、糟醋、鸡豕、炙爆等味。与半夏、茯苓、猪苓、泽泻、萆、犀角、竹茹作汤。四剂。势减二三。次与肾沥汤加萆。数服。
    水道遂通。溲亦不痛。但觉食不甘美。后以补中益气加车前、木通调之而安。石顽曰。又有胞痹二证。一因挟妓致病。用肾沥汤。加减八味丸收功。一因阴虚多火。用肾沥汤、生脉散合六味丸收功。若萆厘清。渗水伤精之味。咸为切禁。此人则肥盛多湿。故先与清胃豁痰之药。然后理肾调脾。治各有宜耳。
    孙东宿治南都大司马袁洪溪。冲暑理事。致发热燥渴。因食冰浸瓜梨新藕。遂成泄泻。
    小水短少。医以胃苓汤加滑石、木通、车前子利之而泻止。大便又因之结燥。艰涩不堪。乃用润肠丸。复泻不止。又进以前通利之剂。泻虽止而小水不能流通直遂。脐下胀急。立起解之。则点滴不出。卧则流之不竭。以频取溺器。致通宵不寐。治半月余而精神削。寝食废。
    诸医俱不识。将认为癃。则立解时点滴不出。认为闭。卧则涓涓而流。谓气虚下陷。心血不足。
    而补中益气与安神丸服皆无效。孙诊其脉两寸短弱。关缓大。两尺洪大。语之曰。此余暑未解。而司马素善饮。湿热流于下部也。今已下午。恐脉未准。俟明早细察定方。司马曰。望子久矣。姑求一剂。以邀夜间一睡。孙不得已。以益元散三钱。煎香薷汤进之。略无进退。
    次早复诊。六脉如昨。思之而恍然悟曰。此证尿窍不对也。司马曰。名出何书。孙曰。内经云。膀胱者。脬之室也。脬中湿热下坠。故立解而窍不对。小水因不得出。卧则脬不下坠而尿渗出膀胱。亦以窍不对。虽涓涓而流。终不能通达直遂。故了而不了也。治惟提补上中二焦元气。兼清下焦湿热。斯得矣。又有一法。今气虚下陷已久。一两剂未能取效。安得睡耶但此不寐。非心血不足。因着心防闲小便而不敢寐也。暂将布袋衬于席上。任其流出而不必防闲。免取便器。自然熟睡矣。方用补中益气汤加黄柏、知母。如法果愈。
    震按起立则溺闭。眠卧则不禁。与张氏案又有别。尿窍不对之说。从唐与正治吴巡检案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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