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三(角集)] 半夏
    半夏,味辛、微苦,气平,生寒,熟温,沉而降,阴中阳也。入胆、脾、胃三经。研末,每一两,用入枯矾二钱、姜汁一合,捏饼,楮叶包裹,阴干,又名半夏曲也。片则力峻,曲则力柔,统治痰涎甚验。无论火痰、寒痰、湿痰、老痰与痰饮、痰核、痰涎、痰结、痰迷,俱可用,但不可治阴火之痰。孕妇勿用,恐坠胎元。然有不可不用之时,暂用亦无碍。吐血家亦不可用,恐性愈动火也。片半夏为末,吹鼻中,可救五绝,并产后血晕甚效。
    人身原无痰也,饮食入胃,化精而不化痰。惟肾中真火虚,则火沸为痰,亦肾之真水虚,则水泛为痰矣。火沸为痰与水泛为痰,虽原于肾,而痰乃留于脾也。半夏既治痰,岂难消化,况痰已入脾中,安在不能化之。然而终不能消者,以其能消已入脾中之痰,而不能断其将入脾中之痰也。盖肾中之痰也,必须肾气丸,始得逐之,非半夏所能祛也,半夏泄痰之标,不能治痰之本。半夏性沉而降,似乎能入至阴之中,然而阳多于阴,止可浅入脾阴,而不能深入肾阴也。况半夏泻阴而不补阴,而肾又可补而不可泻,半夏欲入于肾,而肾所以不受也。
    半夏既不能入肾之内,又何以化肾中之痰哉。可见痰在脾为标,痰在肾为本,以脾之痰出于肾也。消脾之痰,不可以见标本之异哉。
    肾气丸治痰,是择其本也。水不上泛为痰,何必更消其痰。火不上沸为痰,何必再清其痰。
    用肾气丸而痰已绝。用半夏以治标,恐及动其祛痰也。半夏燥气之药,再耗肾中之气,气一耗,则火动水燥,不生精而生痰,势所必至,不特无益,反害之矣。故既治本,不必更治标也。
    或疑半夏性燥,故便子治湿痰也,不识用何药以制其燥,并可以治热痰乎?夫燥湿之性各殊,虽制之得宜,只可去其大过,而不能移其性也。然而未制其燥,与已制其燥,自然少异。
    铎有制法,并传于此。用半夏一斤、生姜片四两,先煮数沸,取起晒干。用桑叶一百片,水十碗,煎汁二碗,将半夏泡透,又晒干。复用盐一两、滚水一碗,又泡透,切片用之,则燥性去其六,湿之性得其四。寒热之痰,与水火泛沸之痰,俱可少用,以为权宜之计矣。然又只可暂用,而不可据之为久治也。
    或疑制半夏,以治燥热之痰妙矣,恐反不宜于寒湿之痰,奈何?此则无容虑也。半夏性燥,治寒湿之痰正宜,制过燥,而无伤气之忧与损肺之失,可用之而无恐也。
    或疑半夏治湿痰,而不可治燥痰;治寒痰,而不可治热痰,俱闻命矣。痰之中更有吐黑痰者,其故何也?吾观其人则甚健,谓是火而口不渴,谓是虚而肾不亏,又可以半夏治之乎?此乃邪结于肾之中,非痰塞于肺之窍也。此症本起于久旷之夫,思女色而不可得,又不敢御外色以泄精,于是邪入于肾中,精即化痰,而若吐有如墨之黑者矣。宜用于降火之药,佐之白芥子以消痰,而更用于荆芥之类,以散其火于血分之中。否则,必有失血之患,温疟之苦矣。
    数剂之后,身必畏寒,然后用于加味逍遥散,大用于半夏,以清于其表里之邪,则寒热乃除去,而黑痰又乃以渐愈矣也。此等之病症,尝实亲试之,而往往有效验也,故敢论之于书也。
    

[卷之三(角集)] 莪术
    莪术,味苦、辛,气温,无毒。入肝、脾二经,血分中药也。专破气中之血,癖可去,止心疼,通月经,消瘀血,治霍乱,泻积聚,理中气。乃攻坚之药,可为佐使,而不可久用。专入于气分之中以破血,虽破血,然不伤气也。莪术与京三棱,同是攻坚之药,余舍三棱而取蓬莪者,以莪术破血,三棱破气也。夫血乃有形之物,破血而气犹不伤;气乃无形之物,破气而血必难复。气不伤,易于生血。气不复,艰于生气耳。
    或问莪术入于气分之中以破血,吾疑血破而气亦破矣。夫入气以破血,又贤于入血以破气乎。莪术入气以破血,三棱入血以破气。虽气血俱不可伤,而血郁于气之中,不得不消血也。然而,消药必伤气血,与其消气,不若消血,况原病于血之瘀也。莪术专消气中之血,但破血而不破气。血有可破而破之,气无壅滞,无可破也,又宁破气哉。
    

[卷之三(角集)] 骨碎补
    骨碎补,味苦,气温,无毒。入骨,用之以补接伤碎最神。疗风血积疼,破血有功,止血亦效。同补血药用之尤良,其功用真有不可思议之妙;同补肾药用之,可以固齿;同失血药用之,可以填窍,不止祛风接骨独有奇功也。
    或问骨碎补入骨,且能接续于损伤,不知亦可用之以补肾乎?骨碎补虽能入肾,而不能益肾也。夫骨者,乃肾之余,接骨即补肾也,何在肾之不能益乎。虽然肾中之水,无形之水,肾中之火,亦无形之火也。骨碎补但能补有形之齿骨,不能补无形之水火。然而,有形之齿骨乃无形之水火所生,即谓骨碎补之能益补也,又何独不可哉。
    

[卷之三(角集)] 泽漆
    泽漆,大戟之苗也。味辛,气寒,阴中微阳也。退皮肤邪热,却面目浮肿,尤消水气。
    或问泽漆,气味与大戟同,既删大戟,又取泽漆,岂玉枢丹中可不用大戟,而用泽漆乎。玉枢丹若改大戟为泽漆,则其功效更神,惟其用大戟,而不用泽漆,故止可祛邪,不可调和正气。然则,何不添入泽漆。不知只用大戟,尚有正气大伤之虚,乌可增其党羽以损乎。
    

[卷之三(角集)] 三七根
    三七根,味甘、辛,气微寒,入五脏之经。最止诸血,外血可遏,内血可禁,崩漏可除。
    世人不知其功,余用之治吐血、衄血、咯血,与脐上出血、毛孔渗血,无不神效。然皆用之于补血药之中,而收功独捷。大约每用必须三钱,研为细末,将汤剂煎成,调三七根末于其中饮之。若减至二钱,与切片煎药,皆不能取效。
    三七根,止血神药也,无论上、中、下之血,凡有外越者,一味独用亦效,加入于补血补气之中则更神。盖止药得补,而无沸腾之患。补药得止,而有安静之休也。
    三七根,各处皆产,皆可用。惟西粤者尤妙,以其味初上口时,绝似人参,少顷味则异于人参耳,故止血而又兼补。他处味不能如此,然以治止血,正无不宜也。
    

[卷之三(角集)] 万年青
    万年青,味苦涩,气微寒。入肾经,专通任、督之脉。亦能入肺杀痨虫,治尸气,尤善黑须发,入之乌芝麻、山药、熟地、何首乌、小黄米、白糖之中极效。但最难干,必人身怀之三日,方可磨为粉,入煎药内。惟是性寒,忌多用,多用则损气。大约乌芝麻前药各用一斤,万年青只可用十片,断断莫多用也。
    万年青,最能杀虫于无形之中,然多用,则杀虫于顷刻,必须吐而出,未免大伤肺气,反有性命之忧。不若用之于补阴之内,潜移点夺,正既无伤,而虫又尽杀无遗也。
    万年青之子,更佳于叶,凡叶用三片者,子只消用一粒。其功用与叶相同,亦乌须黑发,杀痨虫解尸气也。人家种此花,更能辟祟。
    或疑万年青,古人并未有言及乌须者,子何足征乎?铎实闻诸异人之言,至于杀痨虫,又实亲试而验者也。尝游楚寓汉口,有主人患久嗽,说胸中微痒,则嗽不能止,若痛则必吐血矣。问何以得此。云因泊舟浔江,偶飓风夜起,呼舵工整备蓬缆,一时骤雨至,洒热背,觉寒甚,自此便嗽至今。初嗽时,无痒痛之症,自痒而痛,自痛而吐血。余曰∶此寒雨透入于肺俞,必肺生虫矣。渠不信,未几而胸痛,曰∶必吐血矣,奈何?余曰∶急服乌梅则可止。
    乃服之而安。渠问故。余曰∶此权宜之法,以试虫之有无也。虫得酸则伏,今饮乌梅汤而痛定,非虫而何。渠乃信服。余用万年青捣汁,用酒冲一碗,候胸中痛时急服。至夜分,胸果痛,乃服万年青,服下疼甚,几不欲生,欲饮荼,予禁不与,渴甚,劝其再服万年青,不听,余固请饮之,而痛益加,喉中痒甚。余曰∶此虫欲出也,急再饮万年青汁。又饮之,乃吐血,而虫随涌出,长二寸半,大如指,形如促织长,腿如螳螂,其色纯紫,灯下视之如火有焰,额上有须二条长寸许,背上有翅尚未长,而腹尚未全生,仍如大指大一血块。倘羽毛丰满,身腹俱全,岂肯久安于人膈乎。一之人,无不惊叹为神医也。病者见之,晕绝。余曰∶今后不必再忧死亡矣。乃用人参、麦冬、当归、熟地滋阴之药十剂,又用健脾补气之药十剂,调理而愈。前后用万年青,不过一株也。呜呼!异哉。使余不遵异人之教,必不知万年青之杀痨虫也。然非生人确信吾言,亦不能奏功之神如此。其虫数日尚活,客有劝主人火以服之,谓能复还从前气血。余曰不可。
    主人狐疑不决。余曰∶虫得人之灵气,以生于胸中,安知不如蝎蝗水蛭,见水而再生乎。主人闻之色怯。余乃用火烧死,而埋之江边。万年青杀虫之疑验,如此之神,而言乌须之效,又可比类而共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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